學達書庫 > 馮驥才 > 愛之上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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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克強臉上掠過一道陰影。這瞬間即逝的表情沒有使如醉如癡的靳大成注意到。華克強又問:「你用什麼證明?」「我給她寫過信。」「傻瓜,那怎麼能證明?她給你回信了?」「沒有……」靳大成懊喪地垂下頭來說,「我問過她,她說沒收到。」 華克強笑了,說: 「這倒是有趣的事。信她肯定收到了。如果她想拒絕你,就會當面責備你。為什麼說沒收到?」 「我也這麼想過。但又想,她是不是悄悄地把信處理掉了?根本不想理我……這事真叫人費解。」靳大成說。他那張寬大的臉上滿是擔心的神色。 「如果她把信保留起來呢?」華克強說,「那就能證明她喜歡你了。」 「對!」靳大成的眼睛在鏡片後一亮。跟著他又蹙起眉頭說:「我怎麼能知道她把信保留起來沒有呢?」 華克強聽了,深眼窩裡目光明亮地一閃。他想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馬上俯過身,把嘴唇湊在靳大成的耳邊,悄聲教給了他。好象在球場上,他授給他突破對方嚴密防線的一條妙計。靳大成聽著,給華克強的聰明智巧驚呆了。華克強說: 「你用這法子,保證能試出你那些信的下落。如果她還收著那些信,肯定就是對你有意思了。」 靳大成朝他感激地笑著。其實華克強這樣熱心幫助斯大成出自一種心理——他很想試探這個可愛的姑娘是否真的喜歡上別人。 靳大成依照華克強的妙計,給尚麗寫了一封信,然後又把這封信謄抄一遍。兩封信看上去一模一樣。他把一封信寄給肖麗,另一封留在自己手裡。 信寄出兩天后,他便尋找與肖麗單獨說話的機會。他找到了——這天中午,肖麗從操練館日來得最晚,上樓放了衣服再去食堂,也就比旁人晚一些。靳大成看準時機,躲在通向食堂的走廊拐角處等候,眼瞧著肖麗來了,他就迎面走上去,按照華克強教給他的話一宇不差地說了;「我大前天寄給你的信呢?」「沒見到。」肖麗說著就朝食堂走去。「等一等。」他說,「你別騙我了。信收到也沒關係,你怎麼亂扔?多虧剛才我在院裡抬到了。如果別人撿到看了怎麼辦?」 「什麼?」肖而驚訝地揚起黑盈盈的雙眼。 靳大成把留在自己手裡的那份謄抄的信拿給她看,說: 「你看,不是那封信嗎?」 肖麗頓時失去往常的鎮定,慌忙拿過信一看,不禁輕聲叫起來:「不對呀!你的信我都鎖在箱子裡了,不會有人動呀!」跟著,她提著這封信的複製品轉身跑回樓上宿舍去了。 靳大成真高興哪!他終於從這姑娘一時的忙亂中窺見她守在心中的秘密。這秘密好比躲藏在雲後的月亮,厚厚的雲彩遮得嚴嚴實實,一片漆黑都不見,此刻風吹雲動,月亮忽地渾圓而皎潔地顯現出來……原來她把他的信都鎖在箱子裡呢!還有什麼更可珍貴的事實能證實這姑娘在悄然無言地愛著他呢?多少天來,他飯菜不香,今天午飯忽然胃口大開,內心的喜悅使他的臉變得格外生動。華克強在一旁看到了。走過來,把兩條胳膊交叉地架在他肌肉豐滿的方肩頭上,小聲問:「怎麼樣?」「好,好!」他嘴裡塞滿東西,只能樂呵呵說這麼兩個字。 四 快樂只是短暫的一忽兒。當他吃過午飯就發現,肖麗跑四樓上後再沒下來,也沒吃飯。隨後他便十分明確地感到他與肖麗之間發生了可怕的變化。他碰到她,她不單不瞧他一眼,而且臉色異常難看。開始他並不明白這變化的原故。他處處留神察看她的神色,尋找這突變的根由。他發覺,她在同隊女伴打鬧時,連平時那樣的微微一笑也沒有了。她總是緊皺眉頭,咬著下唇,緊板著的面孔似乎含著一股溫怒。有一天晚上,體訓大隊的各隊都集中在會議室,聽取擊劍隊出國回來的觀感和體會,肖麗坐在距離靳大成左邊挺遠的地方,他一扭頭,看見肖麗正側過臉盯著他。他倆的目光一接觸,肖麗竟然狠狠瞪了他一眼,跟著把頭轉回去。這一眼,使他如人冰潭,寒徹肌骨,連心也涼得發顫。但這麼一來,他反而變得清醒,有所悟地想到,是否因為自己那封假信觸怒了她?對,對,肯定是這樣。別看肖麗的年齡在隊裡最小,人緣也好,但她的夥伴們很少跟她逗笑,不知她怎樣贏得比她年齡大的姑娘們一種又親切又敬畏之情。更何況,誰又會用這種輕挑、欺詐、惡作劇的手段去對待一個少女最莊重的事情?自己不是從書裡看過這樣的話嗎——「初戀少女的盾牌,便是一顆自尊心」,還有「自尊心是世界上最敏感、最脆弱的東西」等等,為什麼自己把這些名言都忘了,使用那愚蠢的辦法去試探對方?他開始埋怨給他出主意的華克強了。華克強卻不以為然,反告訴他說:「女孩子都是這樣,誠心給你點顏色看,你不理她,她也就軟了。」 他不再聽華克強的話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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