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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星子不覺「噗哧」一笑,說:「八杆子不著邊的事,說得像真的一樣。」

  亦文說:「星,聽我一句話,晚上別去。」

  星子說:「小弟弟,你管得太多了。像我媽媽一樣愛管事不符合你的年齡。」亦文突然反擰住星子的手,說:「你再叫小弟弟,你再敢叫。」

  星子「哎喲哎喲」地叫喚。星子說:「那叫什麼?」

  亦文說:「叫亦文哥。或者叫文----。」

  星子笑得沒力氣,亦文又不饒,星子於是叫了聲:「文——。」

  晚上星子出門時,亦文在同她母親說話,他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母親問:「星子你去哪?」

  星子說:「同學家。」

  母親狐疑地問,「哪個同學?」

  亦文說:「有個叫粞的同學給她一張紙條叫她去一下。」

  星子狠狠瞪了亦文一眼。

  母親說:「星子,回來。」

  星子快步下樓,騎了自行車便跑。星子想,即使我不去粞那兒,我也有對自己的事作主的權力。

  季節中最熱的舊子已經過去了。在戶外度夜消暑的人又回到了家中。路燈下,只是一堆一簇打牌的人們。生子一路蹬車,繞過露天裡右一堆左一堆的打牌者。星子心說,粞,你能有什麼要事找我呢?你又在耍你那聰明的花招麼?

  星子騎車到了勇志家。勇志的家關了門。星子奇怪,使勁敲了敲,沒人應。她感覺屋內有人,便扯起嗓子叫了幾聲:勇志!勇志!

  屋裡這時才有動靜。星子聽見了勇志的聲音:「星子嗎?等一下。」

  星子好等了一會兒。門才開,星子正欲問「幹什麼神秘事」時,忽見一女孩面紅耳赤地坐在勇志的床沿上,頭髮有些淩亂,床顯然也是匆忙收拾了一下的。星於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不覺臉一熱。

  勇志說:「星子要不是你,我是不會開門的,這是小珍,我的女朋友。」

  星子說:「小珍,你好。」

  小珍紅了紅臉說,「你好,我早曉得你。」小珍說了一口比較土的郊區話。星子想她恐怕是靠押土地參加工作的。

  果然勇志說:「她是去年押土地到我們站的。」

  星子說:「你瞞得好嚴呀,什麼時候請我吃糖?」

  勇志說:「春節怎麼樣?小珍,看星子的面子,你同意了吧?」

  小珍撤嬌似的扭了一扭,朝勇志的背捅了一下。

  星子很羡慕地看著她。星子想,這多麼好呵。

  勇志說:「星子,你呢?和粞怎麼樣?」

  星子反問道:「你覺得我們能成嗎?」

  勇志說:「我吧,最難,想撮合你們成吧,又覺得這太委屈了你,不撮合吧,又覺得粞好慘。」

  星子說:「他有什麼好慘的?他現在不是走紅了嗎?

  勇志說:「走紅是一回事,可被自己喜歡的人冷落又是另一回事呀。」

  星子說:「這是他自找的。」

  勇志說:我好可憐他。這幾天他忙得厲害,到處找業務,想把今年的噸位超出去年的一倍,忙成這樣子,還只抽煙不吃飯,人瘦得只一張皮包著。

  星子一下子緊張起來。星子說:為什麼?他病了?胃不好?」

  勇志說:「你就別問了,還關心他幹什麼,既然你又不打算跟他有什麼關係。」

  星於沉默了一下,星子想勇志說的也對,可她仍然忍不住。

  星子說,「跟我說說吧,勇志。」

  勇志說:「還能為什麼?不就你那封信?」

  星子的心抖了起來。星子忽而起身說:「那我找他去。」

  星子還沒挪步,勇志攔住了他。勇志說:「星子,你聽我講幾句好不好?」

  星子不解地盯著他。

  勇志說:「你既然不打算嫁給他,你就不應該又關心他又依戀他,讓他產生誤解。要不然,他會認為你只是嘴巴硬硬,到一定時候,你仍會接受他。這樣你就害慘了他,星子你現在這樣,對他懲罰得也可以了,你反正寫了那信,他反正也難受了,乾脆由他去,過些日子,他自己會把自己的傷治好。」

  星子望著勇志。一副十分茫然的樣子。

  勇志說:「你們現在差距也拉得很大,過去又有過傷心的事,你們真要是結婚,也不會幸福。依我所見,各人都理智一點,算了。」

  星子苦笑了一下。星子說:「勇志你說得對?」

  星子說完,眼淚嘩嘩地往外淌。

  勇志說:「星子,你自己別太難過就是了。照我說,男人們比女人們過這樣的關要容易得多。」

  星子點點頭,再次告辭。勇志出來送了她一段。勇志在出門前,攜著小珍親了又親,十分溫存他說:「乖,我一會兒就轉來。」

  星子在開自行車鎖時,從大開著的門洞看到了這一切。星子心裡有些苦澀。她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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