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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就這樣深了下去。約摸十點左右的樣子,廢礦井影影綽綽出現幾個人影。李亦東捅捅小高,低聲道:「有戲。」

  小高一激淩,立即抓緊了槍。幾個人影鬼鬼祟祟向礦山方向移動。李亦東說:「幾個?」小高說:「五個……不,六個…七個…八個…九個……」

  李亦東說:「不對勁,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未必是小偷?我的天,可別攪了咱的局。」

  他的話音沒落,礦山那邊突然燈光大亮。一陣咋響中,幾十個人舉棒揚棍地從礦山裡沖了出來,邊跑邊高喊著:「抓小偷呀!」

  「一個也不要放過!」

  「從兩邊包圍!」

  适才鬼鬼祟祟向礦山移動的人,驚慌失措,掉頭便跑。一直朝著李亦東和小高埋伏的荒草叢跑來。李亦東說:「糟了!」還沒來得及思索,跑在前面的人已經逼近了他們。小高說:「這他媽的咋回事呀。」正說時,便見有人被抓。礦上追出來的人,不分青紅皂白,掄起棍子就打。一聲聲的慘叫,如利刀般撕裂著夜空。

  李亦東趕緊拉了小高一把,說:「快跑。」

  小高跟著他,不情願說:「咱警察,跑什麼跑?這還有面子麼?」

  李亦東說:「如果這抓賊是『強盜安』排的呢?你我就是一個死了。咱不能不防。」

  小高一聽,腳步就飛快了。後面追趕的人越來越急。他們飛跑著,一忽兒便到了塘邊。

  幾個竊賊已經跳進了塘裡,向對岸遊去。李亦東和小高站在塘邊遲疑了一下。小高拔出槍,怒不可遏,說:「咱這是幹什麼的?」

  李亦東急說:「不可開槍。對方是礦山保安,不是敵人。再說,一開槍,咱的人一沖出來,雙方不摸情況,真打起來,後果不得了。更何況,如果這不是『強盜』設計的,我們的行蹤就會暴露。」

  小高聽李亦東如此一說,呆了呆。後面追趕者的腳步幾乎可以聽到。小高一調頭,縱身跳入水塘,緊跟著李亦東也跳了進去。留下礦山保安一陣陣的叫駡在岸上。

  李亦東和小高都識水性,遊到水塘對面對於他們來說,是小意思。只十幾分鐘,他倆便上了岸。只是水塘惡臭難聞,一上岸小高便吐得天翻地覆。吐完就罵。罵完礦山保安,又罵「強盜」,罵得自己沒了詞,仍不解恨。

  李亦東站在塘邊,聽他叫駡,眼睛卻望著對岸。礦上的保安當然不會跳進水塘追至對岸。他們站在塘邊,吼叫了幾聲,然後就帶著幾個被抓獲的俘虜回去了。

  整個過程不到一小時。李亦東想,這是不是「強盜」一手操作的呢?這之後,「強盜」

  還會不會出現呢?如果出現了,而他們卻離崗,結果會怎樣?想到這裡,李亦東對小高說:「罵好了?」

  小高說:「把這輩子活下去的時間罵完,都不解恨。」

  李亦東說:「那就再遊回去吧。」

  小高說:「我的媽也,還要遊回去?」剛說完,又自語道:「他娘的,不回去還不行。離崗就是犯罪。」

  李亦東說:「知道就好。」再次上岸時,倆人都有些累了。他們決定順著來路,回到适才的埋伏點去。月光下的廢礦井安靜得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李亦東看了看手錶,已是夜裡十一點。心想,這事真的有些蹺巧呀。難道二黑……沒想下去,突然小高發出輕微的「哎喲」。李亦東一回頭。只見小高雙手掐著自己的腿,說:「李哥,我被蛇咬了。」說時便軟倒在地。

  李亦東心一陣驚悸,他趕緊一摸口袋,掏出一隻皮匣子,裡面放著藥。幸虧放在內層,沒能被水浸濕。李亦東將藥填進小高的嘴裡,背著他,大步流星地向礦山跑去。

  李亦東跑到礦山大門時,背上的小高已經昏迷過去。李亦東大叫道:「我是警察!趕緊找車,他被蛇咬了。」

  門口保安聽到李亦東的叫喊,將信將疑地放他進來。李亦東掏出證件,往保安手上一甩,吼叫道:「快叫車,送他上醫院。」

  礦山保安見是真警察,行動倒也快,立即找來一輛麵包車和幾個巡廠保安。李亦東讓兩個保安送他去醫院,然後又給了他們一個電話號碼,叫他們到了醫院務必打通這個電話。

  李亦東目送著麵包車遠去,然後軟軟地坐在門衛房間裡,一動也不能動。好幾分鐘後,一個保安說:「同志,要不要洗洗澡?」

  李亦東搖搖頭,然後站起來,慢慢走了出去。他又回到了适才的埋伏點。依然是靜得人的夜晚。李亦東想,他娘的「強盜」,只要你今天露頭,只要你落在我手上,老子就算是犯天大個的錯誤,也要在你身上捅八個窟窿。

  然而直到天亮,「強盜」都沒有出現。這是李亦東一生中最為窩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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