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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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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吳琴心腰圍多少尺寸,她確實比從前漂亮。她讀大學時穿什麼,一身化學纖維。現在穿什麼?真絲裙,真皮風衣,與風衣配套的長筒皮靴。 「小姐請你摘下墨鏡好不好?」 「當心嚇壞了。」 吳琴心取下墨鏡讓我瞧一眼隨即又戴上了。她的下眼瞼爛得赤紅發亮。 我說:「天!你怎麼啦?」 「割眼袋了。手術才一星期,按說是不應該出門的。」 「那你快回去,別感染發炎了。如果發炎了那可怎麼好?」我望著吳琴心發呆,我明白我與朋友攜手遊覽京城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了。 吳琴心掏出香煙,問我:「抽嗎?」 我說:「抽。」 我取過一支細長的褐色的摩爾女煙,夾在指頭上玩弄了一番。吳琴心送過火來,我怕燒了眉毛,賠著嘴唇去點煙,被吳琴心輕輕拍了一下腦門子。 「不會就不會,別裝會好不好!」 我說:「好。我是不會。」 吳琴心取出一支煙。不是夾著而是兩指頭拈著。藍色火焰升起來了。讓它在耳側靜靜燃燒少頃。點煙。輕輕吸一口帶一聲輕輕的「吧」。旋而往沙發上一坐。一條腿搭在 另一條腿的膝蓋頭上。真絲裙無聲地滑開。紅唇裡的煙霧徐徐送出。我為這性感的婦女風韻鼓掌叫好。 吳琴心說:「來來來,咱哥倆好幾年不見了,暢談一番怎麼樣?」 「那就暢談吧。」 「先談男人?」 「好。」我發笑了。 「笑什麼笑?真談!」吳琴心望我臉這邊噴了一口煙。 「真談吧。」我這次沒笑。 暢談很快就變成了吳琴心主談。她已經離了婚又結了婚現在關係又緊張。 吳琴心一支接一支抽煙,風度不如剛才的優雅。剛才帶有表演性質,現在是真實生活。我大嚼口香糖,食用膠積攢了滿滿一口,想吹雙重泡泡,沒吹成功。我坐累了就去趴在床上聽。吳琴心不介意。她刹不住車了。她有很強烈的傾訴欲望,我來北京來得正好。 「慢著,你不是說你的琴心時裝店倒閉了嗎?怎麼又說服裝設計師和你日夜研究工作引起你先生的不滿?」 「誰說倒閉來著?關門了。收業了。我辦大公司了。」 「嘖嘖。」 「現在我擁有中國最棒的設計師。壟斷了二十個一流名模。我的產品專銷海外市場。在東南亞,皮爾·卡丹都沒有我的生意火。」 「皮爾·卡丹現在准在打噴嚏。」 「你呀,以為皮爾·卡丹是世界名牌?不行了!國際上只能排到二十四位了!法國服裝真不行了。舊的名牌總有死去的一天,新的名牌正在紅遍全球,這是商業界的規律!」 這話說得多富哲理。我服了。從前在大學,吳琴心服我。現在我服她了。我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陪她繼續暢談。在北京我的時間多的是。 「你的公司什麼名字?」 「國際流行時裝中國股份(集團)有限公司。」 「你們公司的服裝什麼牌子?」 「念奴嬌。」 我又忍不住趴床上笑了。吳琴心走過來喝水順手在我臀部給了一巴掌。 我說:「這是個詞牌呀,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 「你知道是詞牌,不錯。蘊含東方神秘色彩。你再看這字面意思:念一奴一嬌一」吳琴心甩了一個水袖姿式,以手托腮,扭動胸脯和胯部。「風情萬種是不是?」 「是呀。」 「你別用這種口氣說話。可憐的因為你太窮了你穿不起念奴嬌,所以你不知道念奴嬌。我可以看在老同學的關係透露一點公司機密。我的公司是有背景的,我的合夥人是——」吳琴心在我耳邊說了一個全國人民家喻戶曉的名字。 我的耳朵被吳琴心的呼吸弄得怪癢癢,我搔著耳朵吃驚地問:「真的是他?」 「他的孫子。」 「孫子?隔那麼遠。」 我咯咯咯亂笑,因為耳朵裡邊還癢,又撓不著。只有笑而已。吳琴心將白開水一飲而盡。說:「你要明白,北京 人要做大生意非得這樣不可。」 暢談到十二點半,吳琴心請我到附近的國際飯店吃西餐。 「我不喜歡吃西餐,淡而無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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