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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當代為背景的歷史掌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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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眼前卻是個三岔路口,這下文子就拿不准該走哪條道了。 文子從昨夜棲身的樹洞裡爬出來,一邊抖著身上的草屑一邊見人就問:走哪條路可以找到那個名叫屈原的詩人?沒人理睬他。在兵荒馬亂的戰國時期,長期處於戰爭恐怖尤其是來自強悍的秦的恐怖之中的楚國人,沒人能回答文子的關於一個遭貶流放的詩人的下落問題。 文子感到很痛心。 正當文子愣在路中央痛心疾首的時候,一隻不知道吃什麼東西吃紅了眼的野狗沖他竄了過來,文子大叫一聲扭頭就跑,一氣跑出了好遠,待定下神來,才發現自己已在某一條路上。文子歎了一息,朝前走去。他真是沒有回頭再作選擇的勁了。文子在這道路泥濘,水網縱橫,烏煙瘴氣的沅湘流域已經跋涉了三個月了。 走哇走哇,路斷了:前面又是一條大河。文子一屁股蹲下來,他走不動了。他有兩餐沒吃飯,他走了整三個月了! 寬闊的河面霧氣彌漫,兩岸的荒野灰暗迷蒙。按說時間已經是正午,可四周杳無人跡。野草埋徑,水鳥孤鳴,好不蕭索。文子想,今天我還不如投進這河中死了算了。 自殺的念頭經常盤旋在文子的腦子裡。比如餓了幾日還不見糧食的時候,比如隆冬季節沒有寒衣的時候,比如他的詩章被人嘲笑的時候,比如楚國又一次戰敗被秦國取走了幾個城池的時候,此番是立志拜屈原為師而遍尋屈原不著的時候。文子呲牙豁唇,一副愚鈍模樣,實際上卻十分地有文人氣質,多情善感。當他一屁股坐到河邊的瞬間,他就發現了這條河似曾相識,他明白自己三個月來只不過在重複一種絕望。命運對他是多麼不公正啊!文子無非是熱愛文學,無非是熱愛屈原的騷體詩,無非是渴望做個詩人。蒼天作證,儘管楚國戰爭連綿,難道屈原的詩歌不美妙嗎?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這是多麼令人心儀的美人啊!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這又是多麼激動人心的豪壯啊! 為什麼人人都得習武當兵呢?文子知道自己所處的時代是尚武的時代,文子知道大家都在恥笑他,可是他自己也沒有辦法,除了做詩人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真是生不逢時啊!文子想到這裡愈發悲痛,見四周無人,索性放聲痛哭起來。我死了吧!文子放聲嚎道,我死了吧!我死了吧! 清晨的薄霧在竹林裡回環繚繞,空氣裡充滿了竹筍破土帶來的芬芳。屈原在竹林裡緩緩散步。汨羅江在不遠處沉靜而博大地流淌著,它這種自然的狀態撩撥著屈原的創作靈感。他想他可以得一首想像奇特的好詩了,詩名就叫《懷沙》如何? 這時,屈原聽到了從他的逍遙齋那邊傳來的雞啼。嘹亮悠長的啼叫不多不少正好三聲。這便是胡老頭在尋呼他了。看看天光,雖無太陽,屈原也知道吃早餐的時候到了。而且,屈原今天要和胡老頭夫婦一塊兒上大竹林子掰竹筍。掰竹筍是屈原非常喜歡的一項戶外勞作。他每年春天都要跟隨胡老頭夫婦在大竹林子裡幹上兩到三天。他們把成筐的竹筍運回來,然後在整個夏季裡,由胡妻把筍片曬成筍乾,秋季儲藏起來,冬季下雪時在家用它燉兔子肉吃。屈原為勞動人民的智慧和生存能力所深深感動。所以他樂意享受這種自食其力的快樂。他發現,適當的體力勞動對文人來說的確是一種最大的快樂。 屈原手捋著山羊鬍鬚,微微一笑,一步三搖,怡然自得地往回走。 今日屈原不再是十幾年前的那個屈原了。從三閭大夫到遭讒被貶算是死過了一回,從初到這沅湘流域到安樂地隱居在這汨羅江畔,他又算死了一回。一個人死了兩回,活得就比較瀟灑了。想當初,錦衣玉食,白皮細肉的三閭大夫一夜之間淪為草民,在人生價值上是何等的落差?繼而又被押送到這白水茫茫,荒草連天,濕氣浸肺,蛇行蠍爬的沅湘流域,無吃無穿無人伺候,他如何能活得下去?屈原是準備一死了之的。幸而他遇上了胡老頭。艄公兼農人的胡老頭是個啞巴,卻是個聽覺十分靈敏的啞巴。啞而不聾的啞巴世上少有,屈原好生奇怪,一問,胡妻就滔滔不絕講開了。原來這胡老頭幼時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只因生母早亡,後母嫌惡他,便用耳屎摻在絲瓜湯裡毒害了他,把他變作了一隻會聽不會說的專供使喚的牲口。胡的父親色迷心竅,好歹不分,見兒子成了殘疾,也無故虐待起來。故爾胡公子逃離了家庭,學種地學駕船,吃盡了人間的萬般苦楚,終於重新做了人。屈原聽罷心頭豁然一亮,前思後想,死意散去。遂收胡氏夫婦為家僕,與其一同過日子。 想不到的是生活的波折消滅了一個書生氣十足的政客,卻成就了一個偉大的詩人。貴族的生活有了平民生活的反襯,顯出了它極端的高貴雅致和奢靡,而廣大民眾的生活在貴族生活的比照下,它是那麼樸實生動充滿了原始的活力,這些便成了詩的源泉。鄉野村婦市井庸脂俗粉之醜使鄭袖在屈原的回想中怎麼想像她的美好都不過分,這自然也成了詩的源泉。從前屈原有詩但更多的是有政治有美人,現在屈原只有憂憤、孤寂、思念、回憶與想像——而這一切都是詩。屈原也逐漸明白了自己的價值和才能之所在。他眼看著自己在創造一種華美的文學形式,眼看著大家在傳誦,在喜愛,他非常高興。所以,屈原聽到胡老頭的信號便安詳悠然地往回走。他對胡老頭十分滿意。胡老頭智商極高。胡老頭倒真是不用說話。他能夠隨時隨地讓公雞鳴叫,能夠用形象的形式表現出任何事物的真實狀態。屈原覺得,有了胡老頭,乃是他人生一大幸事。 胡老頭和妻子在廚房先吃了早餐。早餐是青菜絲稀飯和米粑。吃罷了,胡老頭與妻子一塊兒準備籮筐扁擔等工具。這時胡妻又開始絮叨,說她那些重複了幾百次的蠢話。她說,這個屈大夫,為什麼就不能吃了早飯再出去溜達呢?她說,要是稀飯熱在火上,青菜就黃了,要是不熱,稀飯就涼了。她說:總之我是要吃熱飯菜的,我沒有那麼傻。 胡老頭根本不理妻子的茬。但他突然發現了妻子牙縫中醒目的青菜絲。他對妻子指了指牙齒,妻子說:「怎麼啦?」 他又從牆上掐了根竹簽給她,她跳了起來,說:什麼意思啊! 這時大門已被屈原推開,胡老頭只好用身體擋住妻子。胡老頭是決不能讓妻子在屈原面前露出滿牙齒青菜的。這對屈原來說是一種污辱,對自己來說也是一種污辱,對妻子來說太失體面了。胡老頭深知屈原雖可以粗茶淡飯,但不可以含汙忍辱,若是讓妻子到屈原面前一咋呼,屈原這頓飯吃不成不說,一年一度的愉快的挖筍活動肯定也會被弄得不那麼愉快。因此,情急之中胡老頭把船槳塞到妻子手裡,他對屈原示意今天他們要去擺渡,挖筍推遲一天吧。 屈原說:今天這麼大的霧還擺渡? 胡老頭示意:霧大人少。但哪怕有一個人,那就是有急事非過河不可的呀。說不定渡了一個人就救了一條命呢! 屈原點了點頭。 如若這一天不是胡妻牙縫裡塞了青菜絲,胡老頭就不會臨時決定去擺渡,當然也就不會遇上文子了。 胡老頭夫婦來到汨羅江。胡老頭打斷妻子蝶蝶不休的埋怨,側耳傾聽,他聽到了江對岸文子的哭聲。胡妻卻怎麼也聽不見。在胡妻新的抱怨聲中,胡老頭還是把船搖到了對岸。 文子得知屈原就是胡老頭夫婦的東家,撲嗵一聲跪在胡老頭面前就不肯再起來。胡妻左看右看文子不像個寫詩的人,便說:你是個寫詩的人?打死我也不信。也許你自以為自己可以寫詩,那你不過是痰迷心竅而已。 胡妻察覺到丈夫也是一派不信任文子的神態,說話愈發沒有約束了。 她說: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詩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寫的嗎?我們家屈大夫那是何等人物,見過什麼吃過什麼穿過什麼用過什麼做過什麼,人間天堂地獄,般般都經過;天生的錦心繡口,滿腹的詩書文章,舉手投足,無不成韻味。那,才叫作詩人。要我是你,與屈大夫一比,羞都羞死了! 一番話說得文子更抬不起頭。但文子決心已定,要麼被收留做屈原的弟子,要麼跳江死去。遇上這種不要命的人,胡老頭倒也沒有辦法了。 胡妻說:那就這樣吧,文子你暫且收起你的詩人夢,到我們家來幫屈大夫過日子,挑個水,種個地,替屈大夫做做學僮,學胡大爹擺擺渡船。實話告訴你吧,只有這樣你才有可能見到屈大夫。 文子立刻叩頭如搗蒜。 胡老頭想自己年歲已高,怕突然有個山高水低,屈原就沒有人照料了,於是也就依了妻子。 誰想胡老頭示意文子起身上船,文子竟嚇了一跳,又要跪下。胡妻不耐煩,用槳敲了敲文子的腿,說:你這人怎麼如此魯鈍?我家老頭請你上船呢!看你這不省事的模樣,真不配呆在屈大夫身邊! 是啊,胡老頭也有同感。但他轉念又想:世上不通之人多著呢,豈能再得個屈原?又豈能再用屈原做尺子來要求別人?如此一想,胡老頭對文子也就採取了寬容的態度。 再說楚國這地方,本來波譎雲詭,草木奇異,巫氣深重,不時有非常人出現,更加逢上了戰國時代,齊、楚、趙、燕、韓、魏、秦,七雄爭霸,籠罩大地的全都是鮮血智慧靈氣和霸氣,所以更是異人輩出。在文子這種文癡降生的同時,有個叫靈耳的武癡也降生了。靈耳生性殘暴,殺人不眨眼,除了習武,別無它好。尤其特別的是靈耳的體格靈巧,反應神速,致人死命的智慧過人。哪怕他手中沒有武器,只在閃念之間他就能生出殺人的高招,並且決不會失手。於是,靈耳被招入宮中,成了頃襄王的貼身保鏢,靈耳殺人只聽頃襄王的一聲命令,決不管被殺對象是什麼人。屈原與此人同生於一個時代,也是陰差陽錯,無巧不成書。 這一日頃襄王去了一個叫宛的地方,與秦燕共商伐齊之計。本來會期三天,但因頃襄王時時忘不了先父楚懷王客死秦國的仇恨,在與秦虛與委蛇之際,常常眼露殺機;秦自然不怕頃襄王,秦此時的周旋全是為了有朝一日滅掉楚國,但秦王懼怕面對靈耳,所以會議只一天就結束。次日大宴賓客,將頃襄王灌了個爛醉,之後,秦便讓楚國人打道回府。 楚宮裡頭的美婦人鄭袖並沒有料到太子橫即頃襄王會提前兩日回國的。作為先王之妃,鄭袖總不免在宮中自我壓抑,寡言少語,裝束凝重。太子橫出國三日的消息傳來,鄭袖便想趁這時機輕衣薄裘,在楚宮的大花園裡散散心。 鄭袖身邊有一女官名若。若一直暗戀太子橫,曾幾次三番找藉口要到太子橫身邊去工作,但都被鄭袖拒絕。由於若相貌平平,只是有些小小的機智和刻薄,鄭袖便萬沒想到若是在戀著太子橫,以為若不過是不願以自己平常的姿色混跡於這一群千嬌百媚的宮女中罷了。鄭袖總是覺得相貌平庸的女人很可憐,在男人那裡做事少不了讓他們當笑柄,因此才留若在自己身邊,也好庇護她,這本是一片好意。鄭袖哪裡知道若雖為女官,知書達理,卻偏偏對自己沒有個公正的估價。若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相貌平庸,她認為,宮女們的評說,無非是她們嫉妒她,而鄭袖的那種美麗又過分呆板,不過是先王好這一口罷了。若對自己的氣質風度和穿著打扮有絕對的把握,如果她能夠讓太子橫經常看到她,她肯定能贏得太子橫。她的模樣多麼有特點,多麼灑脫飄逸啊! 若恨透了鄭袖。若暗說:你是太子橫的長輩了你還想得魚水之寵嗎?你得不到的就要讓天下最美好的女子也得不到嗎?真是最毒莫過婦人心啊! 若把仇恨埋藏得很深很深,一直在尋找機會打擊鄭袖。鄭袖對此卻一無所知,毫無防備。這天鄭袖輕衣薄裘來到楚宮大花園之後,方知若還安排了這麼一個節目:以輕歌曼舞的形式吟誦屈原的詩歌《湘君》、《湘夫人》和《山鬼》。鄭袖心裡暗自吃一驚,本想取消這個節目,但一想若來宮中不過三五年,哪裡會知道屈原當年與她的那份戀情呢?除了先王楚懷王有所察覺,鄭袖認為只有她與屈原本人才可能感知那份哀婉的情意。因此鄭袖以為自己還是不要此地無銀為好。若喜歡讀書,她不過是崇拜屈原的詩才罷了。再說,鄭袖從心底深處是想聽聽屈原為自己而寫的美麗詩篇的,多美的詩歌多深的思念多苦的期待啊! 鄭袖聽著看著,感觸萬端,不禁聯想到先王當政時期楚國的強盛。而今戰爭連綿,先王的仇恨未報,屈原被黜,自己人老珠黃,楚國的國勢日漸式微,將來的前途凶多吉少……鄭袖想到這裡,情不自禁,走下繡椅,輕舒羅袖,噙著淚花,歌舞起來。 若讓這段歌舞反反復複地循環,讓鄭袖深深地進入她的角色,若趁不備朝她的心腹宮女使了個眼神,這宮女便急急去請留在宮中的上官大夫。 湊巧的是上官大夫稱病不肯前往,而頃襄王卻在這一刻回宮來了。 頃襄王只要靈耳陪伴,在花園的一座涼亭內靜靜坐著,不動聲色地看著鄭袖歌舞。遺忘了十幾年的屈原頓時生動地浮現在了頃襄王的眼前。頃襄王問他身邊的靈耳,你知道她們唱的什麼嗎? 靈耳說:不知道。 頃襄王說:你聽說過一個叫屈原的詩人嗎? 靈耳說:沒有。 那麼你從來沒有讀過詩書嘍?頃襄王說。 靈耳嚇得跪倒:是的小人沒讀過。 頃襄王說:很好。他又說:你能殺人不見血也不見屍嗎? 靈耳說:當然能。 好吧,頃襄王說,如果沒有你我還真不敢處理這個人。我不想引起楚國上下的騷亂。 靈耳說:我明白了。 謀殺進行得非常準確和麻利,體現了職業殺手靈耳的一貫作風。五月的一天,靈耳的小舟終於發現了屈原的船。屈原本來是到汨羅江的對岸去采蒿的。胡老頭感到小舟來者不善,便拼命劃槳,企圖逃離它。但破水而來的小舟還是追上了破舊的渡船。靈耳一箭射中了胡老頭,胡老頭負箭翻入水中,靈耳跳上渡船,將手無縛雞之力的屈原一掌擊昏,然後裝進麻袋,用繩子緊緊縛住袋口,將麻袋投入了江心。 胡老頭憑著他良好的水性,大難不死,抓住一節樹樁漂流了回來。遺憾的是,文子和胡妻始終理解不了胡老頭用原始的啞語述說的屈原被謀殺的經過。無法溝通的痛苦加上傷痛加上對屈原的懷念,胡老頭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昏迷狀態。文子根據自己遇上挫折就想自殺的心態,又看見了屈原剛剛完槁的詩作《懷沙》,裡頭有一句說:向江中忿然躍去啊,好擁抱那柔軟的泥沙。文子認為自己明白了:屈原是投江自盡了。 胡老頭對文子的蒙昧不再抱幻想,他到廚房裡反復啟發他的妻子。胡老頭抓了一把白米塞進竹葉裡,然後用麻繩紮緊了往水裡一扔。胡妻半晌才作出了一個判斷,她說:你想吃這麼一種怪東西? 胡老頭悲哀之極,頹然垂下了頭。 胡妻點火煮熟了丈夫用竹葉和白米包紮而成的食物。她剝開一嘗,這種食物果然別有風味,非常好吃。 結果,文子關於屈原自殺的結論宣告成立。由此他成為了研究屈原的專家,受到頃襄王和鄭袖的接見和獎賞。 每年的五月初五,胡氏夫婦必定煮了用竹葉和白米包紮而成的食物(後來他們把這種食物叫粽子),劃著兩條船,到江中你追我逐。對於胡老頭,這種形式是他對歷史真象的永遠的訴說。而對於胡妻和廣大的百姓們,這無疑是一種有吃有玩的類似祭祀的活動。後來,它日益深入人心,逐漸演變成了一個節日。 在汨羅江這片緩緩流淌的大水裡和淺灰色的霧氣中,歷史簡單地歸結成為一個詩人因悲憤而自殺和一個民間的節日。 這篇小說是由樓下一鄰居來借試電筆而引發作成的。他看見我家掛有一幅《屈原投江圖》,便與我閒聊,大發議論起來。他說:你憑什麼斷定屈原是投江自殺的?他以當代人的思維方式解析了屈原一番,認為屈原要自殺也應該是在被流放之初,而不會是在十餘年後生活寧靜、創作旺盛的時期。之後,他又以現代偵察學的理論來推理了一番,給屈原之死下了一個被謀殺的結論。並且還說,有報紙上的文章支持他的這一觀點。我也相信,歷史常常是無法保持它的真面孔的。於是得了這一篇小說。 一九九四.七.三十於武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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