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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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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紅兵是在她住庵七八天后找來的。先有人通稟到住持那兒,住持盤問了半天,才把憶秦娥叫去。住持叫她去時,又讓劉紅兵到一邊等著。她問憶秦娥:「一個叫劉紅兵的人,是不是你丈夫?」憶秦娥點了點頭。住持說:「你有家有室有孩子的,不該置氣,獨自一人來山上享清靜。」 「這個家……遲早是要散的。」憶秦娥無奈地說。 「那孩子呢?」住持問。 「我來,就是為孩子贖罪的。」 「有啥過不去的,非得妻離子散?」 憶秦娥想了想說:「緣分盡了。」 「不是一個緣分能了的事吧?那男人有愧于你?」 憶秦娥把頭低下了。但她很快又抬起頭來搖了搖。 住持微微一笑說:「佛說,寬恕別人,就是善待自己。你還是見見他吧,他來了。」 「不,我不見。法師,您讓他走吧!」 「這個人,我是沒法趕他走的。你還是自己去了斷吧。」 她就跟劉紅兵見面了。 在尼姑庵的院子裡見,他給她跪在院子裡。在外面的麥田見,他又給她跪在麥田裡。憶秦娥睄見,無論是在院子裡,還是麥田裡,住持和那兩個尼姑,都是在前後窗子的玻璃後邊看著稀奇的。她是不想把事鬧大,鬧難看。尤其是在佛門禁地,人家本來就不想讓她來,再有個男人跟出跟進、要死要活的,實在令人難堪。無奈,她才把劉紅兵帶到自己小房裡了。 狹小的空間,帶來了一種距離的緊促感。劉紅兵還以為是昔日的夫妻關係,只要他訕皮搭臉地親熱一下,憶秦娥就能妥協退讓。誰知今日完全不比從前,他剛把雙手伸出去,憶秦娥揚手一打,他就一個大倒退。要不是身後的門框頂著,他都能仰坐下去。 「說,你來找我幹啥?」 「我是給你賠罪來的秦娥。我是畜生。我不是人。但我不能沒有你。」 「還有更新鮮的話沒有?沒有就趕快滾!」 「你怎麼這麼不原諒人呢?」 「我什麼都能原諒,就是不能原諒你那種無恥。我一生……已經受夠了這種侮辱。你要是還有點人的臉面的話,就應該趕快離開我。」 「你就這樣絕情?」 「不是我絕情,而是你……太讓人噁心了。」 「那……那就是逢場作戲……」 「你別說了,千萬別再解釋,越解釋越令人作嘔。你走吧。」 「你要是拋棄我,我也只好來當和尚了。」劉紅兵又開始耍賴了。 「那是你的事,與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可我們……已有共同的孩子……」 「再別說孩子,再別說孩子了……你快走吧,你必須離開這裡,我要清靜,我要清靜!」 憶秦娥到底還是把劉紅兵推了出去。 劉紅兵沒有離開蓮花庵,可也不能在庵裡歇宿,他就在附近農家找了個地方,晚上睡覺,白天又到庵堂裡死纏。看憶秦娥的確沒有任何回心轉意的意思,他才給庵裡上了佈施,無奈離開的。 面對這樣的婚姻,憶秦娥也不知該怎麼辦。反正自打看見劉紅兵在家裡的那一幕後,她就再也沒有了與他共同生活下去的勇氣。儘管過去也聽到不少風言風語,可她從自己被人侮辱了這些年的情況看,總是不願相信任何的捕風捉影。但這次是實實在在捉姦在床了,就不由得她不去做更多的聯想。她是真的想把腦子裡關於這些事的記憶,都掏空淘盡,可越淘,越是蛛絲馬跡氾濫成災。她就拿頭狠狠地撞著牆。再然後,又拿起《地藏菩薩本願經》,輕叩木魚,嘴裡念念有詞起來。 讓她感到心安的是,住持在她住了半個月的時候,還沒有趕她走的意思。並且還給她細細講起《皈依法》《地藏菩薩本願經》來。有一天,還給她拿來了《金剛經》。說這三本經文,最好都能背下來。其實前兩部,她早已背下了。她記詞背誦的能力,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有時簡直能達到過目成誦的地步。 憶秦娥感到自己的心,是慢慢靜下來了。有一天,她甚至在收拾那張活搖活動的禪床了。本來是打算湊合睡幾天的,沒想到,這一睡,還給睡得不想離開了。她就找了釘子、木楔,鑽到床底,把卯榫都快要搖脫落的床架子,修理得結結實實了。她跟別人的打坐方式不一樣,她永遠喜歡「臥魚」「大劈叉」這些戲裡的動作。這些動作既不影響敲木魚,也不影響念經,並且還能讓她更加忘我地沉浸在記誦中。關起門來,她就按她的方式參禪打坐了。 她的窗外有一窩燕子,參禪打坐之餘,就是聽它們呢喃,看它們飛來飛去。 它們也在看她。要不是窗玻璃隔著,她的笑容,是能把它們歡歡喜喜迎進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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