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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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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就在寧州劇團撤離地區的時候,又連著發生了幾件事。先是老藝人周存仁,被地區文化局留下,給新招的一批學員當教練了。據說周存仁老師的武功,在整個秦腔界都是屈指可數的。胳膊拗不過大腿。上級要留,誰也沒辦法。 朱團長正痛失著重要人才流失時,古存孝老師又給了他當頭一棒,說要去省上秦腔劇團做導演了。 這是在寧州劇團要撤離北山的前一天,省上來人找古存孝談的。他老婆是省城人,自是煽惑著要立馬走。他就一副很是對不起朱團長的樣子,把牌攤出來,讓朱團看咋辦。朱團能咋辦?人家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古存孝的老婆把車票都捏到手上了,他能咋辦?他只恨在地區把戲唱得太紅火,大大小小,已經讓人淘走好幾個了。 回到甯州,朱團長第一件事,就是讓縣上趕緊把易青娥任命了。說先弄個副團長的緊箍咒套上。他還特別給她解決了三級演員的職稱。一切都是特事特辦的。他想興許還能把人拴住。另外,四個老藝人走了三個,只剩下一個裘存義了。朱團長害怕裘存義也被人挖走,就給上邊死纏,讓給裘存義也弄了頂副團長的帽子扣著。 就在易青娥和裘存義被任命為寧州劇團副團長那天,劇團又出了一件大事。 有人說,郝大錘好長時間不見了。胡彩香老師一直在家休產假著的,就問她。她說:「大概有半個月,都沒見過人了。半月前,他倒是天天喝得醉醺醺的,在滿院子罵人呢。一罵罵半夜,有時有對象,有時又沒對象,反正就是亂罵。好像還罵過你朱團長,說你是陰謀家啥的,只說考慮他進步,可就是不讓他當那個爛副團長。並且把『副』字還咬得很重。後來,就突然不見人了。」朱團長覺得事情蹊蹺,就給派出所報案了。誰知就在宣佈易青娥當副團長的那天,有人突然喊叫說,院子的枯井裡,好像臥著一架人骨頭。 這井過去是有水的,自打那年鬧地震後,就慢慢乾枯了。平常有個水泥蓋子蓋著,但劇團外出後,一些娃娃就把井蓋掀到了一邊。朱團長急忙把派出所人叫來了。派出所圍起警戒線,整整弄了大半天,才把骨架打撈上來。肉已經讓老鼠啃得乾乾淨淨了。說下去打撈時,骨架上還爬著幾十隻老鼠呢。經過法醫鑒定,郝大錘是醉後自己跌進枯井的。說手裡的酒瓶子,直到打撈上來,還掰不掉,是死死摳著的。 據公安上瞭解,甯州劇團團長朱繼儒,的確是「含糊其辭」地應承過郝大錘做副團長的事。因為「鬧派人物」郝大錘,一直是黃正大的培養對象。包括黃正大走時,都是給朱繼儒有所交代的。那天郝大錘在排練場跟胡三元鬧事,朱繼儒之所以跟他耳語幾句,他就能收手,並迅速離開排練場,也是與這件事有關的。當時朱繼儒是被逼得沒路了,才對著他耳朵暗示了幾句:「大錘,黃主任不是說你還想進步嘛。最近上邊有可能要來考查,你得注意群眾影響呢。」郝大錘立馬就退陣了。每每遇見郝大錘鬧事,朱團長就拿「進步」的事說事。可真到了要配副團長的時候,他又說:「我一個人說話哪裡就能作了數,現如今講民意不是?」因此,郝大錘就罵他是陰謀家了。有人為這事還問過朱團長。朱團長反問道: 「你同意郝大錘給你們當副團長嗎?要是同意,上次民意測驗,他咋總共才一票呢?這是大錘不在了,我才把底露出來。你都說給他投票了,可他總共才一票呀!那一票難道不是他自己投的?大錘罵我是陰謀家,這頂帽子太大了,我朱繼儒的腦殼小,還撐不起呢。要說講點工作方式,凡帶戲班子的,誰能不用點偏方呢?」 剛過完春節,寧州劇團又遇見一件「抽梁斷柱」的大事: 易青娥被省城劇團挖走了。 並且還沒有商量餘地。 省上振興秦腔,有大領導專門指示,要把易青娥挖走的。 調動程序很簡單:是省上領導直接把電話打到縣委書記那裡,通知易青娥一個禮拜內報到。說要趕排《遊西湖》,參加全國調演呢。 書記立馬就把電話內容告訴了朱繼儒。 朱團長的脊樑就跟突然被抽了一樣,一下病癱在床上了。 他家裡又熬起了一院子人都能聞見的中藥。他的額頭上,又捂起了熱毛巾。大冬天的,渾身盜汗都直往外撲。他說:「千不怪,萬不怪,就怪不該在北山演得太久,太火,把麻達惹下了。寧州劇團這下算是要徹底砸鍋倒灶了。」 易青娥表示堅決不去。 朱團長說:「瓜娃喲,我說你瓜,你還說你不瓜。這胳膊能拗得過大腿嗎?你是省上領導欽點的。縣委書記都催著趕快放人呢。我朱繼儒就是吃了豹子膽,還敢留你嘛!」 易青娥給她舅也說,她不去省城。 她舅說:「娃,你這就算是把戲唱成了。依得舅現在的情況,留下你,當然對舅好。可這畢竟是去省城,能把戲唱得更大更紅火,為啥不去呢?省上劇團門口拴頭跛跛驢,都是比縣劇團有名望的。何況這是調你去唱主角呢!」 易青娥沒辦法,就只好到省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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