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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劉紅兵開始是纏著他媽,出面給地區文化局領導的老婆講。文化局領導的老婆,又找寧州劇團的朱團長講。說朱團長說了,易青娥還小,跟個蟲一樣,啥都不懂,等以後娃腦瓜子開竅了,再牽這個線不遲。也算是說說笑笑著,把這事打發了。劉紅兵他媽見劉紅兵太上心,就勸他說:「唱戲的,那都是化妝化出來的好看,平常大概也跟行署裡這些女娃子差不多。」劉紅兵就說:「沒化妝我也見了,比化了妝還好看呢。行署裡哪有這好看的女娃子,咱這都是吊吊溝子,凹凹眼,還厲害得跟生蔥一樣。跟易青娥就沒法比。」他媽又說:「唱戲這職業不行,娃看著親蛋蛋一個,可沒文化麼。要是放在前些年,搞個宣傳隊、文工團的啥還行。現在抓經濟建設,都不興這個了。就像你,當兵紅火,爸送你去當了兵。開車紅火,你從部隊回來,又安排你開了車。眼看著,這開車也不行了,你爸說,還得讓你趕緊去混個文憑,好安排其他事情呢。」劉紅兵氣惱地說:「不去,看書我頭痛。我就要娶易青娥。要是娶不到易青娥,我就走了。」他媽問:「你走到哪兒去?」劉紅兵說:「你管我到哪兒去。」以後的事,就是劉紅兵自己出手了。

  其實最讓易青娥糾結的,還是封瀟瀟。不能不說,她已經愛上這個同學了。尤其是一個多月的《白蛇傳》演出,雖然白天她是儘量避著他,可每到晚上,他們就要眉目傳情數十次,還要摟抱在一起。封瀟瀟的體溫、呼吸、心跳,她都是深切感受到了的。許仙在很多時候,似乎已經不是許仙,而是封瀟瀟了。是封瀟瀟緊緊摟抱住易青娥了。雖然很苦,很累,但她每天晚上,都有一種強烈的演出期待。儘管是當著上千觀眾,在進行一場演戲的戀愛。可這種戀愛,已經讓她心滿意足。當然,她也在一再告誡自己:到此為止了。

  易青娥知道,為「六匹狼」請她去參加詩歌朗誦會,封瀟瀟都快氣成烏眼雞了。他一直站在她離開的路口,苦苦守候了她四個多小時。無論哪匹「狼」來,如果封瀟瀟有獵槍,她覺得,隨時都是會擦槍走火的。她也能感到,他是在極力克制自己,可有時,還是克制不住地要給一班同學,留下許多終生難忘的笑柄。尤其是劉紅兵的出現,把封瀟瀟的肺都快氣炸了。這個一切都不管不顧的「高幹子弟」(當時人都這樣叫他),動不動就開一輛鐵殼子白車,「日」的一下,停在劇場大門口,或者後臺了。管你誰擋不擋,人家端直就進了化粧室。見了朱團長、古導才打聲招呼。其餘人,一概是眼中看不見的。他每次來,還都直接走到易青娥跟前,不是拿的整只葫蘆雞,就是拿的整條糖醋松鼠魚。就連大家都想吃,卻又捨不得買的麵包、蛋糕、紅白酥、沙琪瑪,還有各種罐頭,人家一拿也是一整箱地撂在那兒,讓大家隨便吃。易青娥讓朱團長把人也趕過好幾次,但劉紅兵一開口說話,朱團長就嚇得連聲好好好的,沒有下文了。劉紅兵動不動就說:「我都給文化局的老丁說了,讓他給你們買些練功服。我看你們演員的練功服都太舊了,式樣也有些老。」老丁是文化局長。過兩天,他又給朱團長說:「我給老吉說了,讓弄些大米。給你們粗糧搭配得太多。這麼辛苦的,一天還能不保證一頓大米飯?」老吉是糧食局長。並且他說過的話,還很快都能一一兌現。團上有些人,就覺得劉紅兵厲害了。氣得封瀟瀟有一天見劉紅兵來,端直給他愛坐的椅子上,撂了一管開了口的大紅油彩。劉紅兵神神狂狂的,眼睛死盯著易青娥的臉,就沒朝椅子上瞅。他一屁股塌下去,一逛蕩,起身一看,白西服抹得不僅滿屁股是紅,而且油彩從管子裡飆出來,濺得白皮鞋、白襪子上都是。他手一動,連花領帶也抹得見血了一般可怖。氣得劉紅兵直嚷嚷:「唉,這是哪個挨球的貨,你把油彩撂到椅子上,得是準備把哥的溝子也化成孟良呢。」看來,劉紅兵近來看戲,也是有大長進了,竟然知道孟良是要化紅臉的。

  就在北山的兩個多月演出中,省上秦腔劇團突然發榜,要在西北五省招收成熟青年演員。年齡在三十歲以下,需有五年以上坐科經驗。楚嘉禾和周玉枝竟然都偷偷報考了。據說,楚嘉禾在報考前,還問了封瀟瀟,說她想徹底離開寧州劇團,看瀟瀟是啥意思。結果封瀟瀟說:「你走了也好,寧州劇團小,漂不起太多的『油花花』。也許你到了省上,會有更好的發展呢。」氣得楚嘉禾端直罵了他一句:「你就死盯著那個讓做飯的強姦了的貨,人家還未必能看上你呢。哼!」楚嘉禾憤然離開了。去省城考試本來是要請假的,但她沒有請,就端直走了。並且還帶走了周玉枝。聽說,她媽在那邊把關係都疏通好了。

  在楚嘉禾走後不久,北山地區大街小巷,就傳出一股風聲來,說易青娥在十四五歲時,就被寧州劇團一個老做飯的,給糟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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