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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宋師好像突然把一口氣順暢了下去一樣,還有些高興地說:「這就好了,這就好了。娃呀,你這叫不幸中的萬幸哪,沒讓這個畜生糟踐了。沒讓豬拱了。好,好,這就好了。跟那個畜生說的基本一樣。」宋師說完,還像對待自己女兒一樣,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

  宋師說:「娃,你看這事,我也想了好幾個來回,只要沒糟踐,我覺得還是不要聲張的好。廖耀輝這個畜生,本來該去坐牢的,他這叫『強姦未遂』,也是一項罪名。判他好幾年都是可能的。但我反復想,還得從娃你的角度考慮事情。要是把這事聲張出去,公安局的人一來一大堆,這問那查的,把廖耀輝倒是抓走了,可你也就活不成人了。也學不成戲了。你懂不懂?我碎女子跟你一模一樣大,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閨女哩。我想著,咋都得給我娃留一張臉不是。廖耀輝平常也沒少欺負我,我一般都不跟他計較。我的意思是,我們這回都放他一馬。以後這個畜生再瞎了,就給他算總伙食賬。你看行不?」

  易青娥最關心的,還是她到底被廖耀輝糟蹋了沒有。

  宋師說:「你還是個好娃,渾渾全全的好娃。放心,明天該幹啥還幹啥。一切都跟昨天、前天一樣。」

  易青娥相信宋師的話。她覺得,宋師是咋都不會騙自己的。她點了點頭,就跟宋師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還照樣在灶門口燒火。但廖耀輝可大不一樣了。本來昨晚開會,他是安排宋師一早要給他搬一把椅子、一個獨凳到伙房,然後背他去「坐鎮指揮」的。結果,今天一早,就見他拄了一根棍,一瘸一跛地,自己進灶房去了。在經過灶門口的時候,廖耀輝聽到火舌響,還把頭低了一下,但沒敢朝裡看。

  灶門口與伙房的隔牆上,是有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孔的。灶房要火大火小,都是從這裡傳過話來的。坐在催火的地方,其實灶房裡人說啥,都是能聽得一清二楚。這天,易青娥始終沒出灶門口。只聽灶房裡廖耀輝的話,能比平常多出十倍來。他這也要請示,那也要彙報的,連肉臊子裡是不是要放點麵醬,都要討教宋師幾個來回。下撈面時,為放堿,他也要請示宋師,看是中間放,還是下面時就放。宋師始終沒回話,問啥都是拿鼻子哼一下。後來,裘夥管來了,問廖耀輝:「你腿還沒好,咋就上班了?」只聽老廖說:「宋師太累了,累得太可憐了,晚上睡到半夜,還在喊叫腰痛哩。我再不來搭把手,把他累垮了咋辦呀?」廖耀輝還給裘夥管建議說,「還是讓宋師當大廚吧,我就做個二廚得了。一來,宋師技術比我過硬。我真不是客氣,宋師鍋盔比我烙得好些,包子、餃子、糖酥餅,樣樣都走在我前邊。二來嘛,我的腳、手指頭,都有了工傷,這腰上,也不咋好使喚了。看這屁股,坐都坐不得了。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走不到人前去,咋能做大廚呢?還是讓宋師當大廚,讓宋師『掌做』,我給他打下手。是心服口服地打。保證把單位伙食搞得美美的,讓職工吃得喜眉笑眼的。」裘夥管好像還愣了一會兒,問他:「你是真心的?」「看裘夥管問的,這還能有假嗎?我跟光祖是什麼關係?這些年在一起攪和,比親兄弟還親哩,誰大廚,誰『掌做』,還不都是一樣的?從今往後,我絕對服從光祖的指揮。哪裡發生矛盾,伙房都會扭成一股繩,團結一心幹革命的。你說是不是,光祖?」宋師沒有搭話。還是廖耀輝一個人在說:「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夥管大人。你們唱老戲不是講究,一夥人出來,得舉著一個人的旗子嗎?伙房這一塊,從今往後,我們就都舉光祖的旗子了。」裘夥管好像是半信半疑的,又隨口說了一句:「也好,只要你們團結就好。灶房這事,說小也小,說大也大。伙食搞不好,有時把房頂都能讓群眾掀翻了。」

  沒過幾天,宋師又回家去了一趟。他回來時,廖耀輝就把自己的東西,從里間房挪了出來。並且把宋師的東西,是規規整整地都搬到里間房去了。

  宋師還說:「何苦呢,住在里間外間,不都是個睡覺。」

  廖耀輝說:「哎,那可不一樣。大廚那就是伙房的『角兒』哩!是主角!要指揮,要『掌做』呢,本來就應該睡在里間的。不僅能休息好些,而且那也是個講究麼。我廖耀輝還能不識相,斑鳩占你的鳳凰巢嘛。」

  宋師還罵了一句:「賤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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