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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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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人家賣什麼書,咱才能有什麼書。所以,要想指名道姓地找哪本書,那才是大海撈針呢!你知道人家賣沒賣呢?就是賣了,那麼多廢紙舊報,誰能擔保一定能過咱們手給挑出來呢?也許這期在咱地攤上擺著,下期在哪個小販手裡,正給人包五香花生米呢!」 阿寧感到了小髻的離心離德,又苦於沒有辦法彌合。日子疙疙瘩瘩地朝前過著。小髻每月請兩天假,既不多,也絕不少。如果阿寧批的時候不那麼痛快,小髻就會甩出一句:「那你扣掉一天的工錢好了。」阿寧不由得想起政治經濟學裡講過的工人自發反抗之類的話,不敢再堅持了。要知道,她每天不在家,小髻若真來個消極怠工,冷淡了費費,她可吃不消。 沈建樹和小髻的關係倒很密切。沈建樹給小髻帶回一些書,有時阿寧吩咐小髻幹事,沈建樹聽到了,不聲不響就去做了。 「這算怎麼回事!一家子人,就我唱黑臉。你想讓小髻在咱們家學成一個大學生嗎?」阿甯沖沈建樹嚷。當然是趁小髻不在家的時候。 「讀些書,總沒有壞處。我總想,小髻到咱們家一趟,該讓她學點東西。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嘛!」建樹很誠懇地說。 阿寧再說不出什麼。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總不能反對自己的堂妹學習現代科學文化知識吧?于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可一個當保姆的,學這些還能安分守己地做家務帶孩子嗎?小髻剛來時多純樸老實,現在變得油滑多了,城市真是個大染缸。小髻的心思,她現在越來越摸不准了。 阿甯把上班時必帶的一本資料,放在家裡。 小髻抱著費費看電視,不時親親費費的小鼻子。費費的鼻子很像姐夫,高挺而周正。費費的嘴很像姐姐,薄而棱角分明,並不難看,卻總叫人覺得不可親。 費費這陣聽話,小髻正好安心聽課。不想,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 會是誰呢?小髻憑著女人的敏感,立即斷定這是姐姐。她迅即掃了一眼四周,房間很整潔,費費渾身上下也收拾得很乾淨,就是廚房裡還泡著一個碗。那是給費費蒸完蛋羹的碗,不泡很難洗。這該算不了什麼吧,阿甯姐也常這樣做的。 「下面,請同學們把書翻到第九十頁……」一個溫和的女中音,打斷了小髻的忙碌。 怎麼把這個給忘了!小髻趕緊走過去,啪地把電視關上,把罩子蒙好。 「有份資料忘記帶了,只好跑回來一趟。」阿寧面色有些發紅,對小髻解釋。 這是姐姐的家,姐姐什麼時候想回就什麼時候回,犯不著說這麼多話。話說得多了,就漏餡。然而小髻還是很緊張,這是主人在冷不丁抽查她的工作。 還好。一切都井井有條,不是匆促之中現收拾打掃的,費費也很乖,身上散出好聞的兒童霜氣味。無論阿寧眼光多麼挑剔,應該說小髻是一個稱職的保姆。 不過,屋裡有一種氣氛。那是人片刻之前還沉浸在另一種情緒中,一刹時轉不過來的表情。連費費都直瞪瞪地看著她,好像沒緩過勁來。 阿寧又不動聲色地環顧屋裡。電視機罩是歪的,她走過去撫平,用手指觸了一下熒光屏,溫熱如費費的額頭。 「小髻,你在看電視?」 「嗯。」小髻回答。 「這麼好的天,該多帶著費費在樓下去玩。一天關在家裡讓他看電視,眼睛該受影響,也許變成對眼。」 「沒那麼嚴重吧?」小髻心裡不服。 「你再來看。」阿寧走到電錶前。「這個月走了這麼多度,天天看電視,光電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小髻不語。電錶轉盤飛速旋轉著,紅色三角標誌一晃而過,片刻後又折返回來。好像一個紅衣小姑娘在騎旋轉木馬。 「電視機我已經關了。」小髻低聲說。 「這是電冰箱在耗電。」阿寧歎了口氣,「你也許覺得我太小氣,可錢就這麼多,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也得體諒我。」 小髻點點頭。她不是不講道理的姑娘。阿甯姐說的是實話。 「彩電顯像管是有壽命的。看一小時就少一時。我和你姐夫,除了工資,沒別的錢。一天多開幾小時,別人家的能用十年,我們這台五年就得壞。就算到時候能攢出再買一台的錢,求人走後門,還不知買到買不到呢?」 阿寧買這台彩電真是費了力氣。父母在外地為官,是很清廉的那種。她和沈建樹都是普通技術人員,朋友也都是清高而沒有實權的,為買彩電,頗費功夫。後來還是出高價托人從黑市買到的。 作為親戚,小髻該體諒難處。作為保姆,主人把話說到這份上,小髻還有什麼臉面再看下去呢。 「姐,我有封給家的信,你幫我發了吧。」小髻領著費費往田大媽看車方向走,那邊沒有郵筒。 阿寧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打算拆看小髻的信。如果她在路過第一個郵筒的時候把信丟進去,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可惜,她忘了。職業婦女步履匆匆,她走過好久才想起來。往回走,去發一封信?算了吧,投到單位收發室也一樣,最多慢上一天半天的,那有什麼呢?農村生活節奏慢,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麼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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