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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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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香萍在藍天下,拍拍胸口,長長地喘了一口粗氣。 屋裡,夏早早把一大堆禮品抱到花鼓的小桌上,親親熱熱地說:「咱們一起吃。」 花鼓也不客氣,剝開一塊精緻的果脯,塞在嘴裡,鼓鼓囊囊的像個小猴子。 「真好吃啊。」花鼓吃得滿嘴都是渣子。 「花鼓姐,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早早很仗義地說。 「有什麼不如有個媽好啊。」花鼓老氣橫秋地贊道。 「等我媽病好了,她一定會來看我的。到那時,你就認識我媽了,你愛吃什麼,就和我媽說,她一定會給你買的。你肯定會喜歡我媽。」早早說。 「早早,想不到你心腸這樣好……」花鼓抹抹嘴說:「有句話我原不想說的,你對我這樣好,我就非說不可了。你的這位薄阿姨,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假的……」 早早嚇得一激靈,說:「你說什麼是假的?薄阿姨能是假的嗎?」 花鼓說:「她當然不是假的了。」 早早說:「難道說我媽媽是假的?」 花鼓急了:「誰說你媽媽是假的了!」 早早說:「那到底什麼是假的呢?」 花鼓想了想說:「『我看這紅鴨子毛就是假的。」 早早拿起那根美麗的紅羽毛,在陽光下閃著緞子一樣的光芒,遲疑地說:「你到過埃塞俄比亞嗎?你見過紅海的鴨子嗎?」 花鼓可憐巴巴地說:「別說紅海了,我連黃海都沒見過呢。」 早早說:「那你憑什麼說它是假的呢?」 花鼓急得直撓頭發,說:「我是沒證據……可是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甭管怎麼說,這藥丸子你先別吃了!」 早早幽幽地說:「花鼓,你是為了我著想,這我知道。可我還怕什麼呢?誰害我又有什麼用?倘若這藥真是我媽媽打那麼老遠的地方帶回來的,我要是不吃,她病好了知迢了該多麼難過!要真是毒藥,我一下子吃了死了,也省得家裡人沒完沒了的為我操心……」 花鼓說:「好妹妹,聽我一句話,這藥,你可千萬別吃!」 夏早早飯後正趴在床上看書,突然一個紅通通毛茸茸的影子探了過來、險些蹭著了她的鼻尖。 「哎喲,這是什麼呀?嚇死人啦!」早早大叫。 花鼓從她身後閃了出來,將那個物件整個晃了出來。 說:「早早,認識這玩藝吧?」 早早定睛一看說:「花鼓,這不是我媽媽從埃塞俄比亞帶給我的紅鴨子毛嗎?我藏在儲物櫃裡,你怎麼給拿出來了?快還我,千萬別搞壞了。」 花鼓說:「我這個人從來沒有拿別人東西的習慣。你可看仔細了,這是你媽媽送你的那根紅羽毛嗎?別冤枉人!」 花鼓這樣一說,早早不敢大意,仔細看了一會兒,遲疑地說:「顏色好像比我的那根要淡一些。 是不是時間長了,羽毛也會變色?要不就是我怕長蟲,儲物櫃裡放了臭球,把羽毛給熏白了?」 花鼓冷笑道:「你把儲物櫃打開,看看你的那根在不在,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 早早忙去翻自己的東西,拿出一支鮮紅的羽毛。「喲,花鼓,對不起,是我多心了。你們家也有人到埃塞俄比亞去了,給你帶回來的禮物?」早早賠著笑臉說。 花鼓說:「我們家人可沒福氣出那麼遠的門。這啊,是我自己送給我的。」 早早驚訝:「你怎麼會有紅海裡的鴨子毛?」 花鼓翻著眼睛說:「這是我今天上午換了衣服混出醫院,到街上的工藝美術商店買來的,只是想證明我上次說的話沒有錯。你不是要我拿出證據來嗎,這就是證據,說明你那個薄阿姨是個騙子!」 早早焦慮地說:「薄阿姨不會是騙子的。要是薄阿姨說了假話,那就證明我媽媽一定出了什麼事。要不,她為什麼還不來看我?」 花鼓說:「老猜來猜去的,搞得人心焦,也沒個難信。依我的想法,不如咱們到那個什麼……居,親眼看一看。」 早早說:「叫玲瓏居。你還記得路嗎?」 花鼓說:「好像還記得。不過,別著急,你等我把事再查得清楚些。」 花鼓好人緣,病人們都歡迎她,她能打探來各種消息,關於每個人生命的信息。這並不太難,只要你有心。醫院是一個沒有隱私的地方。醫生護土並不保護病人的隱私,只保護他們自己的秘密。在病房裡,一個少女可能要當著十個人脫下自己的褲子,讓護土把一罐冰涼的液體,捅入自己白皙的屁股。當一個病室的人,彼此多少次看過了對方的屁股,還有什麼情報是不能溝通的呢? 花鼓竟然偷著去了一趟玲瓏居。當她把探到的情況,告知夏早早之後,她們的談話,就進入了一個深刻的階段。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夏早早把紅羽毛,一寸寸地撅斷。 「你媽是好意。」花鼓說。 「可她問過我嗎?她要拿我妹妹的命,送給我,我要不要呢?命是什麼呢?是一個蘿蔔還是一個石頭呢?要不,就像颳風下雨一樣,是一種天氣現象?」 花鼓說:「你說的,我都聽不懂。要是心裡特難過,你就哭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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