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淑敏 > 血玲瓏 > | 上一頁 下一頁 |
四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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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婚妻看人家很忙亂,就說,不必了。我自己再找一戶親戚送吧。說著,就自己走出了家門。鄉下人實誠,就放心地讓她走了。 她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到哪裡去找人?!想再回婆婆家,又怕老人家著急,她是個好強的女人,想到臨近婚期。要辦的事實在多,耽擱不起時間。看看東方已露出依稀的白色,她想,路也不很複雜,天色也越來越亮,就一個人上路了。 她真是個膽大的女子,膽大幫了她不少次忙。但這一次,膽大害了她。 她一個人往車站走去。正是秋天,鄉間的小路被茂盛的莊稼圍得嚴嚴實實……突然從草叢裡鑽出一個男人,將她強暴了…… 「完了?」看到魏曉日醫生長時間的沉默,古生物學家忍不住問。 「基本完了。」魏曉日說。 「沒什麼了不起的啊。這樣的事,全世界每時每刻,幾乎都在發生。」梁秉俊輕描淡寫。 「你怎麼能這樣冷血?這對一個女人,是重大的傷害啊!」魏曉日痛心疾首。 「我看到您很投入,練了好多遍?預備著報案?」梁秉俊說。 「喔,是嗎?那我是太入戲了。」魏曉日覺察到自己有些過分,不好意思。 「那您現在的難題是什麼呢?」梁秉俊思索著。 「我要找到十三年前強姦那個女人的那個男人……」魏曉日答道。 「這並不難。您報案。」 「按照司法程序,已經過了追索案犯的時間。十三年了。 現在,只有利用民間的力量,來查證這件事。「魏曉日解釋。 「喔,原來是這樣。那為什麼女人的丈夫和那個女人自己,不來作這件事?」梁秉俊不解。 「那個女人剛流產,身體很虛弱。丈夫是一位學者,他做不了這件事。況且,由當事人自己調查,也太殘忍。」 梁秉俊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又說:「為什麼這起強姦案當時沒有報案?」 魏曉日回答:「因為女人的自尊或是說自卑吧。被強姦而不報案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實在是太多了。」 梁秉俊盤根問底:「既然當時都容忍了這種暴行,為什麼在十三年後的今天,又舊事重提?你剛才說了,已經超過了起訴的時間界限。」 魏曉日說:「我們想找他,並不是想起訴他,而是要求他……」事已至此,魏曉口乾脆把情況和盤端出。然後說:「我的導師鐘百行先生的這個計劃,名叫血玲瓏。我是他的助手。這關乎到夏早早的花季生命,還有她的一家。梁先生,謝謝你。今天和您的談話,使我獲益匪淺。這件事,只有您和這些恐龍蛋聽到,為了當事人的利益,還請您務必保密。」 人有的時候,真怪。會對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高度信任,比如在輪船或是火車的航行中。也許,正因為除卻了利害關係,人才能坦誠相見。 講了這麼一大通紛雜混亂的問題,什麼也沒解決,但魏曉日覺得自己好多了,仿佛經歷了森林浴吸足了氧氣,又有能量投入到急流險灘之中。 聽了魏曉日的話,梁秉俊,這位見多識廣,知道七千萬年以前恐龍長得什麼模樣的古生物學家,也如化石一般半張著嘴,僵在那裡。 當魏曉日預備告辭的時候,梁秉俊說:「請再坐一會兒。 我想問,您是一位醫生,您打算怎麼調查呢?」 魏曉日苦笑道:「正在想。也許,要找一個私家偵探。我這些天,開始看福爾摩斯的小說。」 梁秉俊雙手往下投了按說:「我很想多知道一些細節。」 魏曉日不解:「您想知道什麼細節?」 梁秉俊說:「女人遭受強暴的細節。」 魏曉日大驚失色,古生物學家至今單身一人,莫不是有什麼性變態方面的疾患吧?他狐疑警覺地問:「為什麼?」 梁秉俊不疾不徐地說:「要知道這種湮滅多年的案子,只有細節,才能提供破案的線索……」 魏曉日說:「誰來破案啊?」 梁秉俊說:「我呀。」 魏曉日說:「你?你不是古生物學家嗎?『」 梁秉俊說:「這並不矛盾。有人可以一邊作著總統,一邊當著木匠,兩不耽誤。一個古生物學家,是充滿了想像力的。 他看到一個腳印的化石,就能推斷出這只恐龍的身高體重吃什麼是公是母多大年紀……這和破案,有異曲同工之妙。「梁秉俊說得很淡然,但有勢不可擋的自信。 魏曉日大喜過望說:「您的……業餘愛好……是偵破嗎?」 梁秉俊有些羞澀地說:「不是。我愛……寫詩。」 魏曉日不死心,說:「您以前當過偵察兵嗎?」 梁秉俊回答:「沒有。我除了研究恐龍蛋,沒從事過其他行業。」 魏曉日又說:「您會少林棍嗎?」 梁秉俊連連搖頭:「不會不會。」 「那武當拳呢?」 「也不會。魏醫生,您可能還要問我會不會硬氣功飛簷走壁什麼的,非常抱歉,我一樣也不會。」梁秉俊索性絕了沈曉日的探索和期望。 「那……您以前配合做過什麼案子嗎?」沈曉日還在苦苦挖掘。 「沒有。」梁秉俊很乾脆,或者說斬釘截鐵地否認了。 「那麼……梁教授梁學者……您很為夏早早的生命擔憂,我可以理解。可是這件事,您恐怕……」魏曉日失望,但對方的心情可以理解。畢竟有人表示拔刀相助,雖說是個銀樣蠟槍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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