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淑敏 > 花冠病毒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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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緯芝,你錯了。必須撥轉航向。陽光才和他相連,奮鬥才和他相連。 如果說,李元真的曾是她的主子的話,她現在明白了,自己這樣頹廢,是主子萬萬不願看到的。為了那個年青而昂揚的青年,更為自己,她必須抖擻精神,重振人生。 羅緯芝第二天早上起來,把自己收拾乾淨。情緒的整理常常是從身體開始的,很想到哪裡理個發,可惜街上的理髮師父都還鄉了,就用一塊手絹把長了的頭髮紮起來。現在的人們很少用手絹了,但羅緯芝喜歡手絹,覺得它比紙巾環保。拿過來隨手客串發帶,別有特色。沒有任何胃口,勉力吃了一個茶雞蛋,一碗牛奶。雖然麵包片嚼在嘴裡像石灰碴,還是奮勇下嚥。老母親籲了一口氣,熬這這麼多天,姑娘總算活過來了。老人家是溫飽社會的忠實擁躉者——能吃才能做嗎! 有人敲門,百草開了門,和對方輕聲對談了幾句,今天一大早,她就敏銳地感知家裡的空氣變輕鬆了,於是不再躡手躡腳,興沖沖地說:「有客人!」 羅緯芝打起精神說:「什麼人?」 百草說:「一個男的,年輕。說他要見你。」 羅緯芝走過去,於是她看到了意氣風發的辛稻。辛稻永遠是與眾不同的打扮,這一次穿的是灰色中裝。真佩服他在這風聲鶴唳的時辰,還有精氣神打扮。商家難得營業,也沒人推出新款式流行色什麼的,辛稻的服飾就是存貨了。真是時尚中人,不知何時備下的行頭,依然能領風騷。 辛稻說:「咱們倆能談談嗎?」 羅緯芝說:「那就到外面走走吧。家裡人怕打擾。」 兩人沿著公園的綠地散步。瘟疫一來也有好處,所有的公園都不收門票了。不知道這是一種服務民生的措施,還是售票的人不願上班,估計這個節骨眼上還敢上公園的人,都是好樣的,索性順勢免費了。 辛稻一本正經地說:「我要知會您一個信息。」 羅緯芝費力琢磨:「我好像想不通咱們之間,存在著什麼知會與被知會的關係。」 辛稻說:「我和您說過的那位女主編沒有任何關係了。」 羅緯芝恍然大悟:「哦,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不過,這與我何干?」長時間沒有一針見血地與人對談了,她遲鈍了,反應速度有所下降。 辛稻語重心長地說:「與她沒有了關係,就有可能和您有關係啊。」說完,假裝看一旁的紫色木槿花,一邊用余光打量羅緯芝的反應。 羅緯芝多少恢復了一點銳氣,說:「你跟她有沒有關係,是你們的事。和我有沒有關係,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辛稻不解道:「此話怎講?」 羅緯芝說:「就是咱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工作以外的關係。」 辛稻不屈不饒道:「以前的確是這樣,謝謝你對我工作的指點和幫助。但以後,有可能建立起新的關係。」 羅緯芝毫無回旋餘地說:「沒可能。」 辛稻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是在記恨我和那位女主編的關係。」 羅緯芝辯駁:「沒有。我如果記恨你,就說明我對你有所求,有所期待。我沒有任何希求,當時不過是信口開河,職業病罷了。」 辛稻說:「我就是喜歡你這種職業病,你的職業病,讓你充滿了性感。」 羅緯芝儘管尚在萎靡中,還是被這句話所吸引。她微微一笑說:「稀奇。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職業病會讓人性感。」 辛稻一看羅緯芝笑了,信心大增。人會笑,這可是個好東西,人一笑就喪失警惕,心生好感。所以唐伯虎逗得秋香三笑之後,就抱得美人歸了。每笑一次,人就放鬆一層警惕,多次笑容之後,人就忘了自己先前想拒絕的是什麼東西了。無意之中丟盔卸甲,就能接受你想滲透的理念。 辛稻何等聰明,抓住時機,擴大戰果:「有的女人把苗條體型當成性感,有的女人把姣好面容當作性感,這些都太表面化了。凡一眼能看透的東西,都和真正的性感有距離。最好的性感,就是女人和男人不同的思維方式,不同的視角。這就是有些女人白髮蒼蒼依然充滿性感的原因。那是另外一個世界,是男人們不懂又充滿了好奇的世界。」 羅緯芝第二次微笑了,她想起了老母親。真的,她常常覺得母親雖已風燭殘年,仍然充滿了性感。她一直沒能找到原因,這個精明強幹的小個子男人,給出了極好的解釋。不可否認,辛稻是非常有特點的人,他的好學敏感和知識,還有那種永不言輸的勁頭,包括他的野心,都是有吸引力的。也許,這也是一種性感? 辛稻變的嚴肅起來:「你跟我是不一樣的人,但我被你所吸引。我知道你直到現在為止,沒有看得上我。」 羅緯芝打斷了他的話,說:「別傷心。不是看得上看不上你的問題,而是我根本就沒看過你。」 辛稻淡然一笑,說:「這有些不符合事實。第一次見面,你就看到了我領帶上的明黃色小龍。再說,就算以前沒有認真看,現在看也來得及。」 羅緯芝辯解道:「那種看和你現在所說的看,是不一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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