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淑敏 > 花冠病毒 | 上頁 下頁
一一五


  兩人異口同聲問,好像幼兒園的兩個小朋友。

  「後來朱紫國國王的病就好了。然後孫悟空他們就幫助朱紫國除妖。」謝耕農的故事告一段落。和剛才的細細鋪排花團錦簇不同,謝耕農三下五除二地收了尾。

  陳宇雄和葉逢駒面面相覷,一時沒辨出這故事深意何在。

  沉思了一會兒,陳宇雄試探說:「學長的對策就藏在這故事裡?」

  謝耕農說:「對。如果你們猜不出來,就說明沒誠意。我就算明言相告也沒有用。」他半是期望半是失望地說。以他對這兩位老弟智商的瞭解,理應更快做出反應才對。現在的遲鈍,只能說明他們誠意不足。

  陳宇雄看似避重就輕地說:「咱們的同音字,有時讓人費解。比如你說的這個黃榜,是黃顏色的黃,還是皇帝的皇?以前看西遊的時候,覺得反正裡外都是皇家的東西,也沒太在意。」

  謝耕農心中一動,覺得有門。回答:「皇家的告示,故稱皇榜,皇帝的皇。因為那個紙用的是明黃色,這個顏色普通百姓是不能用的,乃天子專用的顏色。所以,民間就簡稱為黃色的黃榜了。過去常說的金榜題名時,那個金榜,也是指的這種用黃紙書寫的皇家告示。」

  陳宇雄若有所思道:「你這個故事的意思,是讓我們仿照朱紫國國王的法子,也貼出黃榜,向人民說明一切,廣招天下有識之士,共同抗禦花冠病毒?」

  謝耕農臉色冷峻起來,說:「市長,正是。既然過去的一個西域封建帝王都可以做到的事兒,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做呢?」

  葉逢駒聽到這會兒才恍然大悟,說:「你的用意是我們不拘一格降人才,直接向人民喊話?」

  謝耕農說:「事到如今,我們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能採取的措施都用遍了,花冠病毒依然如此囂張,天天把人送進紅酒庫。儘管大能量的焚化爐已經到位,開足了馬力在工作,但還是供不應求,紅酒庫第二輪擴充已經開始。事到如今,如果我們還墨守成規,等待著審批,強調職稱和學歷,那麼等待我們的將是更為慘烈的犧牲。另闢蹊徑,廣納民意,求賢若渴,任用奇才,方有可能轉危為安。」

  沉默良久。葉逢駒說:「我知道我是少數。我講了以後,會被你們斥責。但是以一個科學家和醫學專家的良知,我還是要講。在21世紀的今天,用神話故事中的方子,解決如此嚴峻的傳染病,這不是鬼迷心竅嗎!好了,我走了。」說完,葉逢駒站起身來,蹣跚而去。他原來是個腰板筆直不苟言笑的醫學博士,現在頹廢得像收廢品的流民。

  謝耕農也站起身來,說:「我也要走了。不是在這舉棋不定的時刻逃跑,而是沒有新的話可說了。這個決定,要由你做出。當然,可能你還要經過很多說服斡旋的過程,我愛莫能助。朱紫國的國王,是為了自己的疾病出了招賢榜,而我們這一次,是為了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把緣由向民眾說清楚,我相信李元的團隊會挺身而出,就像耐不住寂寞的孫悟空。人民也會像朱紫國的國王一樣,相信鍺元素製品。鍺就算再奇怪,也比孫悟空開出的藥引子『空中飛的老鴉屁,緊水負的鯉魚尿,王母娘娘搽臉粉,老君爐裡煉丹灰,玉皇戴破的頭巾三塊,五根困龍鬚』要靠譜。就算是沒有更完整的治療記錄,李元在醫院醫好了95%的病人,還有羅緯芝、您孫兒、媳婦的案例,都是我們親眼所見。這些案例中已經有了老人小孩婦女兒童,覆蓋面比較廣了。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當然,也不排除有些人不信服,那也沒有關係,他們萬一患了花冠病毒感染,還可以自願選擇用老法子治療。兩條腿走路,都不耽誤……」他突然發現陳宇雄並沒有認真聽他這一番話,而是眺望長空,目光迷離。

  謝耕農說:「陳市長,千斤重擔,不,應該說萬斤重擔,就壓在您身上了。請多保重!」預備拔腿就走。

  陳宇雄站起身來說:「我這就同病中的書記商量。不過,黃榜這個名字不好。無論是皇帝的皇,還是黃顏色的黃,都不好。有腐朽氣息。」

  謝耕農說:「我們可以老酒裝新瓶,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實質。這就要考驗你的政治智慧了。」

  陳宇雄手一劈:「好!就叫——人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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