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淑敏 > 花冠病毒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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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羅緯芝回到王府抗疫總指揮部,早有人等在207室門前,要抽她的血。說是袁總交待了,今後的日子裡,會連續抽取羅緯芝的血液,以備科研之用。 羅緯芝毫無怨言,雖然看著一大管子血液被抽走,由於心理作用,頭就昏起來,但她很願意能為戰勝花冠病毒貢獻綿薄之力。袁再春沒有食言,真的為她簽發了特別通行證。有這張證件在手,羅緯芝就能在CBA各區長驅直入。 基本康復後,她走訪了很多單位,她瞭解的越多,內心就越發沉重。人類和病毒必有一戰,這一戰或遲或早,或深或淺,逃不掉的,最終勝利也是不可能的。我們沒來的時候,它們已經在了。我們走了以後,它們肯定還在。人類要麼被病毒所消滅,就像病毒曾經滅絕了恐龍。人類要麼學會和病毒相對和平共處,就像我們沒有被感冒和腦炎病毒所消滅。它們依然存在,很多人死於感冒和腦炎,但絕大多數人還是可以逃過一劫。 大瘟疫必將奪命無數——這是被科學家們預言的在70年內一定會發生的災難,現在提前完成了它們的時間表,波瀾壯闊地呈現在中國面前。 只是這一次,我們能勝出嗎?袁再春認定像羅緯芝這樣的案例,具有極大的意義。但身為案主的羅緯芝,根本就搞不懂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每天和家中的通話,由於時不時的有李元在場,變的更加令人期待。 李元來去無蹤,有話則來,無話則去。 天漸漸長了。吃罷飯,羅緯芝沿著甬路向通訊室走去。計算著落日由西天約15度斜角到全然墜入遠方山脊,需要多長時間?依她的觀察,大約用7、8分鐘吧。這段時間,剛好夠她從餐廳走到通訊室,那種彌散天際的猩紅,總讓羅緯芝抑制不住地心疼。仿若親見一個病危的花冠病毒患者,走向臨終。只是太陽還會升起,但人類之一分子就此滅亡,永不復歸。羅緯芝確信,就在這個時間段裡,一定會有花冠病毒患者死亡,但願他們身敗于這個美麗的時刻,肉身被病毒戕殺,靈魂卻跟隨晚霞,漸進永恆。 如何拯救他們呢?羅緯芝此刻都會把萬千思緒,凝成一個猜想——今晚,你會不會來? 這個「你」,就是李元。 這一天,和媽媽說完話之後,唐百草插言:「有人還要和你說話。」 羅緯芝說:「喔……」她沒有打招呼,監聽人員就在身邊,由於時日已久,每人家裡都有些什麼人,聽者都有數了。 「姐,你好。」李元悅耳的聲音。羅緯芝把聽筒更緊地扣在耳殼上,讓聲音不要透出來更多。其實,她過慮了。監聽人員在乎的是此處的人說出去什麼,而並不在意外面的人說進來什麼。 「哦……」羅緯芝覺得自己像個弱智似的,咿咿呀呀應著,不能說出個完整的句子。 「姐,有一事,法海沒找到。」李元話語中透出隱隱的焦慮。 「他到哪裡去了?」羅緯芝說。這一次,她感覺到了暗語的好處。如果說:「毒株到哪裡去了」,一旁的監聽人員還不得把眼睛瞪得像甲亢?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血液裡的抵抗力量太強大了,法海已經完全消失。」李元回答。 羅緯芝思忖著說:「看來,我們再也找不到他了。」 李元說:「起碼用原來的方法,在原來的地方,是找不到了。」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羅緯芝的血液裡沒有毒株了。就是抽更多的血,也是白搭。 「那怎麼辦呢?」羅緯芝愁煞。 「姐,有一個法子。」看來李元已經思考過,並和他的導師商量過這個問題了。 「到哪裡找他呢?」 李元說:「只有到法海聚集的地方。」 羅緯芝說:「死的還是活的法海?」 在一邊無所事事的監聽人員,注意力集中起來。畢竟,法海是讓人奇怪的名詞。 「都行。就是人死了,法海還是會存活一段時間。在特殊環境下,比如低溫,也許能生存很久。法海愛呆著的地方,我原來告訴過你。其它的東西你都有。好了,我不多說了,祝福姐姐平安健康。」 「也祝都好。」羅緯芝謹慎回答,放下了電話。監聽人員也放下心來,沒有任何關於防疫內部情況的透露,至於法海什麼的,也許只是家裡人的玩笑話。 羅緯芝請戰,要求到抗疫第一線去。 袁再春思忖說:「要是別人想去,我是斷斷不會批准的。不過,你不一樣。我看到你體內的抗體滴定度還在飛快地上升,簡直成了金剛不壞之體。看來花冠病毒是奈何不得你的。也好,你到第一線看看,回來向我彙報一下。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特使。所有地方,都向你開放綠燈。」 羅緯芝帶上了保存毒株的冷藏試管,進入了一線醫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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