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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一


  「哦,我表弟,他也喜歡看斷案之類的,聽說這裡有個無頭案,跟著我過來瞧瞧。」周子秦含糊地帶了過去。

  「哦,不算什麼無頭案,這案子很簡單,我看基本已經定了,」領頭那位搖頭道,「所有的窗都緊鎖著,只有藥房的那一扇門可以出入。人證物證俱在,除了那位黃姑娘,沒有其他人有作案的時間和機會的。」

  周子秦回頭看看張行英,見他的目光一直定在黃梓瑕的身上,知道他已經認出了黃梓瑕,便趕緊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黃梓瑕,一邊又說:「但是,黃姑娘沒有作案的動機。」

  有人笑道:「作案動機這個不好說,一般證據確鑿的話,審一審就有了。」

  還有人笑得更詭異:「就算沒有證據,審一審也會有的。」

  黃梓瑕知道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法,也不說話。周子秦卻急得趕緊反駁:「這怎麼可以?好人被屈打成招後,真凶豈不是要逍遙法外?」

  「那沒有辦法,我們也是頂著壓力的,有時候上頭一句話,三天內破案,我們能怎麼辦?」

  「就是嘛,比如說上次同昌公主那個案子,要是不太講究,那個錢關索死了就得了,誰還管他?」

  周子秦顯然對這些官場做派還無法習慣,只能氣鼓鼓地轉開臉去看周圍,問:「各位大哥查了這麼久,如今有什麼進展啊?」

  「沒什麼,依然是那個結論。對了,你不是去義莊查看了屍體嗎?有什麼發現嗎?」

  周子秦搖頭:「除了一刀刺斷心脈,乾淨俐落之外,看不出什麼。」

  「哎喲,那個女人下手挺狠的啊。」有人嘖嘖感歎。

  「畢竟是夔王府裡練出來的,夔王殺兄弟也……」話說到這裡,這人趕緊閉了嘴,呵呵乾笑了兩聲,趕緊抓過旁邊的人問話,以掩飾自己的失言,「你叫阿實對吧?」

  「系(是)……系的。」阿實趕緊點頭。

  「阿七死的時候,你在抓藥?」

  「系,一及(直)在抓藥,然後還和張愛(二)哥在聊天呢。」他趕緊抬手一指張行英。

  大理寺的官吏們聽著,都笑了出來:「一個大男人,叫張愛哥是怎麼回事?」

  旁邊管事的趕緊出聲解釋說:「阿實說的,其實是張二哥。」

  「小的……小的什(舌)頭有點不得勁……」阿實趕緊指著自己的嘴巴,苦笑道。

  管事的也說道:「是啊,阿實之前還因為口音,所以將防風錯說成黃蜂,結果進了太多蜂蛹,到現在還丟在藥房沒用完呢。」

  「沒啥沒啥,不是大毛病,」周子秦拍著阿實的背說,「日常不妨礙就行了,你看張二哥就能和你聊這麼久。」

  黃梓瑕在旁邊聽著,目光轉向張行英,淡淡地插上一句:「張二哥和你,平時交往如何?」

  阿實說:「張愛哥之前在藥房的,所以常來送藥,我們認得,但系說話不多。昨天……昨天應該系別人都太忙了,所以我們多說了一會兒話。」

  黃梓瑕皺眉思忖片刻,問:「從始至終,他一直都在你的身邊,未曾離開過?」

  阿實點頭,說:「系啊。」

  「你一直都看著他嗎?換而言之,他是否從始至終都在你的眼皮底下?」黃梓瑕反問。

  阿實仔細想了想,面帶疑惑:「系的呀,因為那習(時)候就我一個人閑著……這期間我就去紮(抓)了一帖藥而已,我繫念一個藥名然後去抓一個的,有時候從這邊走到藥櫃最那邊,又有時候從那邊走肥(回)來,而張愛哥能複述我當習所抓的藥,所以抓藥習他肯定在旁邊的……」

  黃梓瑕聽著他的口音,問:「所以,你抓那帖藥的時間,足夠從藥櫃到炮藥室走好幾個來回了,對嗎?」

  阿實連連點頭,又說:「那習雖然沒看見張愛哥,可他一及(直)在旁邊聽著呢,後來不系還、還把那帖藥都講出來了?」

  周子秦看了看張行英,小心翼翼地問阿實:「他當時,看你的藥方了嗎?」

  「沒有!藥方子系收在櫃檯內的,用鎮紙壓著。除非張愛哥走到櫃檯邊,不然他系看不到的。可張愛哥一及(直)都在藥櫃邊,絕對不可能看得見的!」

  大理寺的人也點頭道:「沒錯,既然沒看過那個方子便能說出當時的藥方,那麼必定是當時聽到了。」

  黃梓瑕轉頭看向張行英,緩緩地說:「然而,不知各位信不信,那個方子我雖沒見過,但是,我也能背得出那個方子的內容。」

  大理寺的人和在場所有人都愕然詫異,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黃梓瑕走到張行英的面前,問:「張二哥,你昨日所記得的方子裡,都有什麼,你還記得嗎?」

  張行英一動不動地望著她,嘴唇張了張,艱澀地說道:「有……白蘞、細辛、白術、白蓮心、白茯苓、白附子、白芷、薏苡仁……」

  「白蘞、細辛、白術、甘松、白僵蠶、白蓮心、白茯苓、白附子、白芷、薏苡仁各一兩,檀香、防風各三錢,白丁香六錢,薄荷兩錢。以上所有碾碎為末,拌入珍珠粉。是嗎?」黃梓瑕不疾不徐,問阿實。

  阿實瞪大眼拼命點頭:「系……系啊,就系這個方子!」

  周子秦驚愕地問:「你怎麼也知道當時這個方子?」

  黃梓瑕從自己的袖中拿出那本《歸內經》,翻到自己折好的那一頁,給眾人傳閱,緩緩地說道:「世間行醫為生者多不勝數,但名醫卻少之又少。胡大夫行醫多年,卻始終只會照抄書本上的方子而已。這個方子出自《歸內經》,流傳甚廣,基本上學醫者都要背誦上面的許多方子。我相信,父親是端瑞堂坐堂數十年的名醫、自己又在藥房之中待過的張二哥,在聽到阿實念著前幾個藥名去抓藥的時候,便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方子了。」

  大理寺的人頓時面面相覷,有人問:「周子秦,你表弟的意思是,張行英可能在聽了前幾個藥名,猜出了是什麼方子之後,便偷偷離開,到炮藥室殺了人,然後再繞回來假裝自己未曾離開過?」

  周子秦一臉猶豫,看看神情堅定的黃梓瑕,又看看滿臉迷惘的張行英,許久,終於點了點頭,又問阿實:「以你當時抓藥的速度,這個空當,究竟有多久?」

  阿實驚慌失措,拼命回想說:「我……我也不太清足(楚),這方子這麼長,藥櫃一共七八十排,這……」

  藥堂管事的一抬手示意一排排藥櫃,說:「諸位請看,我們藥堂都是五間屋子打通的,京中第一大藥堂,藥材數千種,有些用得少的還得架梯子爬上去拿。這個方子,就算是熟手,加上研磨也得一盞茶時間,阿實這小子嘛……」

  旁邊有人嘟囔道:「這麼說的話,我確實好像感覺到,阿七到炮藥房拿東西的時候,阿實剛好跑到我旁邊抓藥,那毛手毛腳的,還差點跟我撞個滿懷……」

  「所以,阿實抓藥的時候,剛好,就是阿七進炮藥房的時候。」黃梓瑕冷冷地看著張行英,說道,「換言之,你有半盞茶多的時間,可以下手。」

  張行英怔怔望著她,搖頭道:「黃姑娘,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本該替你扛下這個罪名。可我確實沒有殺人,也沒念過這個方子……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承認。」

  大理寺的人一聽到他叫她黃姑娘,頓時都愣住了。周子秦趕緊尷尬地解釋道:「是……因為,因為怕不方便,所以才換了男裝說是我表弟,其實、其實她是黃姑娘啦,你們都知道了吧……」

  不過此時也沒人聽他解釋了,大理寺的人交頭接耳片刻,說道:「雖然你證明了張行英也有作案可能和時間,但他既然說自己之前並不知道這個方子,你又何來證據指認他是背書上的方子,而不是當時在旁邊聽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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