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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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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秦站起來,示意黃梓瑕:「走吧。」 黃梓瑕苦笑了一下,沒有起身。王蘊知她如今是待罪之身,又是個女子,與他們一起吃飯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因此只拍拍周子秦的肩,說:「梓瑕陡遭大變,想必沒有胃口,我們先去吧。」 他們三人離開了,門被關上,淨室內又只剩下黃梓瑕一人。 黃梓瑕靜靜坐在矮床上,也不知過了多久,覺得背有點僵痛,便靠著牆呆呆坐了一會兒。只聽到門外鑰匙的聲音,燈籠的光照進來,卻是王蘊提著一盞小小的燈籠進來了。 橘黃色的燭光透過薄薄的紙,照亮了斗室,也照著王蘊的面容上的微笑,比這一掬燭光還要平靜溫柔。 他將帶來的食盒打開,取了四碟小菜、一盞雞絲湯、一碗菰米飯出來,擺在她面前的小幾上,又給她遞上筷子,說:「餓了吧?先吃東西。」 黃梓瑕挪到幾前垂首坐下,接過他手中的筷子,問:「周子秦呢?」 「他果然還是按捺不住,連夜去查驗屍首了。」 「哦。」黃梓瑕點了點頭,先捧起那碗湯喝了一口。天寒地凍,淨室森冷,一碗熱湯下去,全身都似乎暖了起來。她不由得捧著這碗湯抬眼看面前的王蘊,看著他在燈光下溫潤如玉的笑顏,與此時捧在手中的湯一般暖和。 她一瞬間恍惚地想,如果沒有他的話,自己現在會如何呢? 王蘊見她呆呆看著自己,不由得抬手在自己面前揮了一下,問:「怎麼了?」 「哦……沒什麼。」她趕緊低下頭,拿起筷子吃東西。 王蘊靜靜坐在那裡,等著她吃了一大半,才說:「我讓人關注你行蹤,真的只是因為如今局勢危險,怕你出事,別無其他意思。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黃梓瑕搖了搖頭,說:「沒事……那,我私自跑去替夔王買藥,你會生我的氣嗎?」 「會。」他靜靜地說。 黃梓瑕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握緊手中的筷子,抬頭看他。 他在搖曳的燈光下凝望著她,那眼中有一兩點跳動的明亮,如同水波一般不安定。他低聲說道:「因為,你應當要告訴我,讓我替你去做的。為什麼在這種非常時刻,還要親身涉險呢?」 他溫柔的話語,讓她呆了呆,不知該如何反應。許久,她才捏著筷子,低頭遲疑地說道:「因為我不知道……連端瑞堂也可以成為這麼兇險的地方。」 王蘊不由得笑了,他凝望著朦朧燈光下的黃梓瑕,不知道是否是燈光的原因,她的臉頰上暈著兩片紅霞,讓一直蒼白的她此時顯得嬌豔無匹。 王蘊只覺得心口悸動,難以自抑地,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初綻桃花般的面頰。 但就在他的手即將觸到她的肌膚之中,她的面容忽然轉開了,目光看著窗外,聽著那邊遠遠傳來的鐘鼓聲,說道:「初更天了。」 他又豈能聽不出她的意思。他僵在半空中的手停了停,然後才尷尬地垂下來,假裝收回她面前的空碗,取走了一個碟子。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黃梓瑕吃飯的動作已經開始僵硬起來。 王蘊也不說話,直等到她吃完後收拾碗筷時,他才說:「雖然很不想說出口,但梓瑕,你今晚必須得儘快做一個決定。」 黃梓瑕點了一下頭,默然無言。她垂下睫毛,那細密濃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神思,也給她的面容上遮了一層淡薄的陰影。 「因為,我能保得出我的未婚妻黃梓瑕,卻保不出夔王府的宦官楊崇古,」他緩緩說著,目光凝視著她,一瞬不瞬,就連她睫毛的顫動都收在眼底,「所以梓瑕,我需要一個承諾。」 燈光搖曳,一室動盪的暖橘黃色,卻終究無法給她帶來真正的溫暖。這樣孤寂的寒夜,這樣絕望的處境。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幕後的力量已經露出了猙獰的爪牙,她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她抬頭環顧四周,堅冷的囚室,高而小的鐵窗,如今身陷此處,仿佛已經到了絕路,再也沒有曙光會出現在她面前了。而不偏不倚地,王蘊卻在她的面前搭建了一條虹橋,在懸崖絕處,讓她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是的,希望。她的,也是李舒白的。 若她放開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是不是,他們會就此覆沒在長安的暗夜之中,就此無聲無息如泡沫破滅,就如從未在這個世界存在過一般。 黃梓瑕默然收攏十指,緊緊地握緊自己雙手,即使指甲掐進了自己的掌心,也毫無感覺。 她閉上眼,低聲說:「一切……任憑王公子安排。」 「還是王蘊厲害,居然能從大理寺把你保出來。」 第二天周子秦到永昌坊王宅,見她完好無損地待在這裡,頓時膜拜不已:「你捲入的可是殺人案!」 黃梓瑕精神萎靡,她昨日陡遭劇變,通宵未眠,面容憔悴不堪。聽他的驚歎,她卻只默默捧著一卷書看著,沒有接他的話茬。 周子秦見她在看書,便湊過去,問:「你在看什麼書啊?」 「《歸內經》,一本醫書。」黃梓瑕說道。 周子秦詫異地問:「怎麼一大早在看這樣的書?」 「不啊,看了一夜了,」黃梓瑕將其中一頁折好,掩卷放在桌上,說,「昨晚從大理寺回來之後,王蘊幫我從胡大夫的案頭打包送來了二十多本醫書,這是其中一本。」 周子秦有點迷惘:「胡大夫是誰?」 「昨天那個阿實抓藥的方子,是胡大夫開的。」 「你通宵熬夜看了二十多本醫術?看那個大夫案頭的書?你幹嗎啊?」周子秦更摸不著頭腦了。 黃梓瑕沒說話,只緩緩將手按在那卷醫書上,說:「沒什麼,我只是有些許想法,證實一下而已。」 周子秦見她似乎沒有要說的欲望,也只好放棄了追問,岔開話題說:「現在夔王面臨這樣的局勢,恐怕連你出事了都不知道呢。幸好有王蘊在啊,不然的話,你可就糟糕了。」 黃梓瑕默然點一下頭,終於開了口。她的聲音喑啞低沉,充滿了疲倦之感:「是啊,我終究沒有辦法孤身一人對抗這世上最大的力量。」 而且,在這樣的覆巢之下,她還要時刻確保自己的安全。畢竟,如今李舒白已經陷入了最壞的境地,若她再不保護好自己,又如何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周子秦皺著眉頭說:「是啊,萬萬沒想到張二哥居然會……會對你下手啊!即使是你說的,可我也……先存疑吧。」 黃梓瑕不置可否,只說:「是啊,如果不是他就最好了,畢竟,這只是我最壞的猜測。」 周子秦趕緊跳到她面前,盤腿坐下,問:「你也不是很確定是嗎?你仔細想想,除了張二哥之外,是否還有什麼人有機會殺那個阿七?」 黃梓瑕捧茶不語,許久,手中的茶開始變冷了,她才輕輕放下,問:「你昨天去查了那個阿七的屍體嗎?」 「查過了,兇手是個老手啊,一刀就斷了心脈,我敢斷定,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人就倒下了——哎,你當時真的就在裡面?怎麼沒被驚醒?」 「我想應該是被人下了藥,所以才會睡得那麼死。只是因為當時就在炮藥室內,所以我沒有覺察到那種迷藥的氣息,」黃梓瑕說著,給自己換了一盞熱茶,又捧在掌中,才問,「那把兇器匕首,有沒有什麼可以查一查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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