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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五


  黃梓瑕無語搖頭,見張大哥終於從寺廟裡擠出來了,便起身說道:「畢竟天氣寒冷,老伯趕緊回去休息吧,您還要好生將養身子呢。」

  「你說,那麼一幅亂七八糟的圖,誰會拿走啊?我到現在都不相信這是先皇的手筆呢。」

  在回去的路上,周子秦念叨著,思忖該去哪兒尋回那幅畫。

  黃梓瑕微微皺眉道:「不是畫。」

  「哎?不是畫嗎?我就說嘛,上次我們看出來的三個影跡模樣,真是亂七八糟,得勉強想像才能扯上一點關係。」

  「不,我的意思是……」黃梓瑕見周圍行人寥落,並無人注意這個角落,才壓低聲音說,「宮中的黃麻紙,多是拿來寫字的,而畫畫時用的,該是白麻紙。」

  周子秦倒吸一口冷氣,問:「所以,你的意思是……」

  黃梓瑕與他對望,點了一下頭。

  「先皇得的是怪病,在臨死前已經分不清黃麻紙和白麻紙的顏色了,所以拿錯了?」

  黃梓瑕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是!」

  「那是什麼?」周子秦眼中充滿求知欲地看著她。

  黃梓瑕無奈說道:「先皇久在病榻,當然是身邊人幫他拿的紙張。就算他意識恍惚辨不出顏色,難道身邊那麼多人都認不出來?」

  周子秦點頭,若有所思:「所以……其實當時先皇是在——寫字?」

  「對,而且,很有可能,寫的是非常重要的諭旨。」

  周子秦瞪大眼睛,問:「那麼諭旨的內容是……三團墨蹟?」

  「我敢肯定,諭旨的內容必定是隱藏在被塗鴉的那三團墨蹟之下。」黃梓瑕神情凝重道,「可為什麼會被人塗改,又為什麼會被作為畫而賜給受詔進宮診病的張老伯,我就不知道了。」

  周子秦興奮地一拍她的背,說:「不用想了!等我們拿到那張畫,我用菠薐菜調配的那種藥水一刷,後來塗上的那層墨會先消褪,我們就可以瞬間看見後面呈現出來的字跡……」

  「然後,整張紙上所有的墨蹟全部褪色,消失無蹤?」黃梓瑕問。

  周子秦遲疑了一下,說:「呃……這個,好歹我們看到了被掩蓋住的先皇諭旨啊。」

  「然而這麼重要的證物,就會永遠消失,再也不可能出現了。而你看到了,又有什麼用呢?若這東西真的很重要,你說的話,或許無人相信呢?或許對方因此而對你下手,要置知曉秘密的你於死地呢?」

  周子秦發出類似於牙痛的吸氣聲:「不會吧……這麼嚴重?」

  「你說呢?」黃梓瑕抬眼看向天邊。陰沉沉的彤雲壓在長安之上,一片灰濛濛的霧靄,揮之不去,散了還聚。

  「那幅畫,鄂王的母妃陳太妃曾有一張仿圖,即使在患了瘋病之後,還依然偷偷藏著。所以我想,也許鄂王在翔鸞閣上的所作所為,與此畫也有不可分割的關聯。」

  周子秦頓時臉都白了:「這……這很有可能!所以那幅畫,實在是太……太重要了!」

  「所以,第一,我們得找到那張畫;第二,我們得妥善保護它,絕對不能受損;第三,在不受損的情況下,還要剝離上面塗上去的那一層墨,顯露出下面的字跡。」

  黃梓瑕三點說出口,周子秦的臉上露出痛苦與快樂並存的表情:「這麼有難度的挑戰,我喜歡!」

  黃梓瑕問:「準備如何下手?」

  「當然是——去易記裝裱鋪,抱那個老頭兒大腿,看看能不能套出剝墨法之類的絕學了!」

  他拍著胸口,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黃梓瑕便說道:「那就祝你馬到成功了。」

  「放心,交給我!」周子秦說著,轉身走了一步,又想起什麼,趕緊退回來,說,「崇古,我能不能問個好像很嚴重的事情?」

  黃梓瑕點頭,看著他問:「什麼?」

  「就是……萬一我們把上面那團塗鴉剝掉後,發現下面空無一物,壓根兒先皇就是駕崩之前神志不清,亂塗了一張畫……」

  「先皇御筆那麼多,宮中收藏著幾十上百幅呢,若真是亂塗的,毀掉了反倒是好事,免得流傳出去,你說對嗎?」

  周子秦點頭,但還是說:「崇古,這可是先皇遺筆哎……」

  黃梓瑕十分認真地看著他:「有人連展子虔的畫都潑了朱砂,你覺得哪個更嚴重呢?」

  「也是啊……反正就算毀了,我也只是為了保全先皇的名聲而已,」周子秦立即轉過彎來,揮揮手向著前沖去,「崇古,等我好消息!」

  「西市不在那個方向!」

  「廢話!大年初一誰家店鋪開門啊?我直接去易老頭兒家堵門去!」

  素不相識的人,看見她茫然失措地在街上走過,都暗自避開。不知道她為什麼在這麼喜慶的一天裡,卻偏偏失魂落魄,蒼白如鬼。

  大年第一天,長安街道寥落。除了各大寺廟道觀之外,長安百姓都窩在家裡,哪兒也不去。要直到初三開始,各家才開始互相宴請,走親訪友。

  黃梓瑕一個人向著永昌坊走去,在寂寂無人的巷陌之中,她向著王宅走去,卻發現有個長得頗為清秀的少年,正在巷口與兩個小孩一起玩毽子,一邊得意揚揚地數著:「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

  旁邊的小孩兒都急死了,說:「你快點啊,我們都等著玩呢!」

  「你們不懂了吧?踢毽子,別人還沒停下來,你們都不能玩的……」

  黃梓瑕不由得笑了,叫他:「景恒,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搶小孩子毽子玩?」

  「啊,黃姑娘你可算回來了,」景恒這才停了腳,把足尖上的毽子丟還給那些小朋友們,然後朝她走來,「王宅怎麼沒一個會說話的人,看上去怪陰森的。」

  「人家又不是自己願意當聾啞人的,不會說話也是無可奈何。」黃梓瑕說著,見他已經走到旁邊槐樹下,解開系在那裡的兩匹馬。一匹是栗色馬,還有一匹是那拂沙,一解開韁繩它便歡快地朝著她跑了過來,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抬起的手。

  黃梓瑕撫摸著那拂沙的脖子,問:「王爺找我?去哪兒?」

  「城南滈河。」

  滈河與潏河同在長安之南,彙聚處便是香積寺。

  冬日的滈河平緩清淺,兩岸煙柳早已落盡了樹葉,光禿禿的枝條在尚凍著薄冰的河岸上飄拂。黃梓瑕看見疏朗長枝下站著的身影,清風吹動他一身的白衣,挺拔秀逸,如同玉樹憑風,赫然就是李舒白。

  她縱馬奔到他面前,然後自馬上跳下,抬頭看他,問:「王爺找我可有事嗎?」

  李舒白向她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皺眉許久卻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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