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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我家人的冤案能翻案,全靠夔王。如今他身邊出了那麼詭異的符咒,我得幫他將底細查個清楚。」

  周子秦拍著胸脯說:「對啊,夔王也幫我很多,我那一套驗屍的工具還是他幫我在兵部打造的呢。這事沒的說,算上我一份!」

  「太好了,有你幫助,一定能儘快水落石出,」黃梓瑕點頭,說,「我懷疑,有人利用可褪色的墨蹟,在那張符咒上下手腳,企圖對夔王不利。」

  「墨蹟褪色的話我是知道的,我之前不是還幫你重現過那片紙灰上的字跡嗎?和那個道理差不多,我重新配一份就好了。」

  「不,不一樣,這回是朱墨,」黃梓瑕皺眉道,「朱墨的配方與黑墨完全不一樣,你那個菠薐菜汁是無用的。而且,對方沒有在原紙張上留下任何痕跡。」

  「高手啊……肯定還有我不知道的手法!」周子秦頓時雙眼閃閃發亮,興奮道,「我非學會不可!」

  「你準備去哪兒學呢?」她問。

  「跟我來!」他將懷中的橘子全都丟到小瑕身上的小箱籠之中,帶著她就往西市跑。

  到了一家裝裱行前,周子秦指著裡面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頭,問:「看到那個老頭兒沒?」

  黃梓瑕看著這個雙手攏在大棉襖中打盹的老頭兒,點了點頭。

  「他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裝裱師傅,我那個菠薐菜的法子,就是在古籍上看到之後,和他一起探討出來的。」

  黃梓瑕頓時肅然起敬:「你準備為了這個,專門跟他學裱畫?」

  「是啊,幹仵作這一行,不就得活到老學到老嗎?你忘記啦,上次夔王妃那個案件,我為了王若和錦奴手的區別,可是專門去學了骨科,還去屠宰場剁了好多豬蹄呢。」

  周子秦拉著她走到店內去,老頭兒微微睜開眼瞄了他們一眼,有氣無力地問:「周少爺,又有何貴幹啊?」

  周子秦立即換上了諂媚的笑容:「易老伯,反正冬天這麼無聊,我今天又過來跟你學本事了。」

  老頭兒鐵青著一張臉:「滾滾滾!老頭兒沒空陪你,上次那個菠薐菜汁被你吵了半年多,差點沒搞掉我老命!」

  「別這樣嘛……難道你不想知道如何消掉朱墨的痕跡?」

  「還用得著跟你研究?太簡單了吧,白醋可以消融朱砂顏色啊!」老頭丟給他一個白眼。

  「可是白醋有氣味啊?」周子秦一臉求賢若渴的模樣。

  老頭驕傲地仰頭大笑:「哼哼……老頭兒祖上流傳的不傳之秘,難道還要告訴你?」

  「好吧……」周子秦說著,一臉無奈地走到櫃檯前,問,「易老伯,我問你啊,你家傳的那個辦法,真的能將朱墨洗得一乾二淨,不留半點痕跡嗎?」

  「廢話,絕對光潔如新!我易家在京城開裱畫鋪這麼多年,手上要沒有這麼點絕活,能在這裡立足嗎?」

  「真的?」

  「真的!」老頭兒梗著脖子,跟只鬥雞似的。

  「那麼……」說時遲那時快,他抓過旁邊一張裝裱好的畫,嘩的一下抖開,然後取過旁邊一碟已經半幹的朱墨,乾淨俐落地全部潑了上去。

  一直靠在椅上的易老頭頓時跳了起來,一把抓過已經被他潑得鮮紅淋漓的畫,氣得全身發抖,都快哭了:「展子虔啊……展子虔的臥馬圖……」

  黃梓瑕趕上一步,一看那張圖,果然是展子虔真跡,畫上的馬雖然臥在山石之下,卻有一股騰然欲躍的氣勢,氣韻生動,果然是大家手筆。只可惜如今被周子秦一碟朱砂潑上去,那匹馬就跟掛了彩似的,一身鮮血淋漓,實在是慘不忍睹。

  「你怎麼……你怎麼抓得這麼巧?啊?」老頭兒差點沒氣瘋了,氣得吹鬍子瞪眼,幾乎要把他給撕了,「旁邊那個王大學士的、劉大尚書的那些畫,你潑一百張也沒關係啊!你潑展子虔,你潑……我讓你潑……」

  老頭兒抓起旁邊一個畫軸,劈頭蓋臉朝周子秦打去,周子秦一邊繞著店中的柱子跑,一邊抱著頭問:「你不是說可以一乾二淨不留任何痕跡嗎?」

  「我……我那法子起碼得三天!可今天人家就要來取畫了!」老頭兒一邊喘氣一邊歇斯底里大吼,「何況這是展子虔!要是弄的時候破了一指甲蓋,把你這混帳小子打殺一百個也抵不上!」

  「好嘛……主人是誰?頂多我仗勢欺人,讓他遲三天來取畫了。」

  「呸!你這個小小二世祖還想仗勢欺人?人家可是王爺!」

  「……頂多我跪他家門口負荊請罪嘛。」周子秦反正一點都不要臉,毫無羞恥地就接話了,「對了,哪位王爺啊?」

  「昭王!」

  「早說嘛,昭王和我有點交情的,我現在就去跟他說,讓他遲兩天來取畫,」周子秦說著,抬腳要往外走時,又回頭問,「三天后就能弄好了?那我到時候來參觀……」

  「滾!」老頭兒身上的怒火熊熊,直接一畫軸就砍了過去。

  捂著頭上的大包,周子秦灰溜溜從裝裱店跑了出來。

  黃梓瑕跟在他身後,略覺無奈:「子秦,以後可不能如此魯莽了。」

  「咦,我這不是為了幫王爺嘛,」周子秦捂著那個大包,還是興高采烈的,「你看,現在我們已經打探到消除朱墨的辦法了,是不是替你解決了一個重要難題啊?」

  「不可能,」黃梓瑕搖頭道,「對方絕對不可能冒險用三天時間來給那個符咒動手腳,如果是這樣的話,萬一夔王一兩天內就取出看一下,豈不是會出岔子?」

  「……好吧,難道我白挨打了?」周子秦委屈地嘟囔著。

  黃梓瑕還在思忖著,一抬頭發現已經到了呂氏香燭鋪面前。

  今日冬至,香燭鋪賓客盈門。他們站在外面看見張行英的大哥大嫂忙得幾乎轉不開,便沒有進去敘話,只看了看,兩人便離開了。

  「說起來……滴翠雖然命不好,但總算人生中還有些明亮的東西,」周子秦歎了一口氣,說,「她的父親,還有她遇到的張行英一家,都是真心對她。」

  黃梓瑕沒有回答,只回頭看了一下後面的香燭鋪。

  在鋪子門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她看見一條熟悉的嬌小身影站在香燭鋪對門的樹下,一動不動。

  她詫異地睜大眼,轉過身想要向那條嬌小身影走去。

  然而,滿街的人潮擋住了她的去路,摩肩接踵的人群推搡得她反倒往後退了兩步。待她站穩身子,再向那邊看去時,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她在人群中焦急地尋找,卻發現一無所獲。

  周子秦問:「你在看什麼?」

  「滴翠……我看到香燭鋪門口,有個女子的身影,很像滴翠!」她低聲道。

  「啊?不會吧不會吧?」周子秦踮起腳尖,四下張望。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沮喪地說,「沒有啊,大約是你看錯了。」

  「可能吧……」她只能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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