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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周子秦一臉正氣地將他拉了過來,示意他好好坐著。松風一臉委屈,問:「二位還要磨蹭多久啊?」

  周子秦正氣浩然,喝道:「我才不跟你磨蹭呢,我就想問你,那個那個……」

  說到這裡,他才發現因為光顧著見世面,他連自己到這邊來的原委都忘了,只能可憐兮兮地望向黃梓瑕。

  黃梓瑕說道:「我們其實並不是來尋歡的,只是最近有朋友出了事,所以才過來打聽一些事情——不知你的熟客之中,可有成都府名人?」

  松風頓時泄了勁兒,懶懶地靠在桌上托腮望著他們,說:「廢話,我松風豔名遠播,成都府中喜歡我的人還少麼?別的不說,節度府中,可也有人眷顧我呢……」

  周子秦脫口而出:「節度府齊判官?」

  松風飛他一個白眼,說:「齊判官是誰?我說的是……」

  他壓低聲音,眉間那種炫耀的神情簡直要閃瞎三人的眼睛:「你們可不能說出去哦,是節度使范大人的公子啦,他曾來眷顧過我一次的……」

  黃梓瑕無語地回憶了一下那個范元龍的模樣,然後將袖中那張齊騰房中找出的信箋遞到他面前:「這可是你寫的?」

  松風掃了一眼,點頭:「是呀。」

  「你還記得起來,是寫給誰的嗎?」

  松風有點苦惱地說:「這個我怎麼知道?這首詩是找了個什麼劉生寫的,我平時零零散散寫了大約有五六十遍吧,很多客人都喜歡附庸風雅的,好像嫖了個會寫詩的就格調高些似的。」

  周子秦又問:「還記得是哪些人嗎?」

  松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客官您覺得會有嗎?我們的客人,除了外地人不怕,本地人一般都是悄悄兒趁晚過來的,連願意透露名字的也沒幾個人,多是說自己叫『李甲』『王大』『劉二』的,除非是熟客,來往多了才通個名字呢。范節度使的公子,也是別人陪他過來的,我才隱約從他們的口風中知道呢。」

  黃梓瑕便直接問:「所以,到底送給了哪些人,其實你自己也不知道?」

  「你想要的話,我也可以寫一張給你呀。」松風笑道。

  備受嫌棄的周子秦不屈不撓地說:「你再想想看,是不是忘記了……」

  「那麼,溫陽你可知道?」黃梓瑕問。

  松風「哎」了一聲,說:「他我倒是知道的,我們都是三四年熟客了,跟別人不同的。哦對了,他還說最喜歡我的名字了,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我的琴也彈得不錯,各位要聽一聽嗎?」

  黃梓瑕搖了搖頭,問:「這麼說,這首詩他必定也有?」

  松風掩口笑道:「是的呢,這詩,我也曾給他寫過的。當時他看了搖搖頭,然後說,人與人,相差可真大。我就不服氣了,問我比誰差了,他卻只摸了摸我的頭髮,說,他連我也只能仰望呢,你有什麼可想的。」

  他說到這裡,臉上也沒有什麼鬱悶的模樣,依然笑嘻嘻地說道:「我一想也是,我是人下人,誰會覺得我比誰強呀?他也不是什麼人上人,還不准人家心裡也有仰慕的人了?」

  黃梓瑕默然垂下眼,沉吟許久,轉頭看向已經驚掉了下巴的周子秦,說:「走吧。」

  周子秦還在驚愕之中,見她已經站起走出了,趕緊追上去,拉住她的袖子急問:「崇古你怎麼還這麼冷靜啊?你聽到了嗎?那個殉情的溫陽,他、他喜歡男人!」

  「是啊,我知道了。」黃梓瑕點頭說。

  周子秦有些鬱悶:「你這一臉平靜的模樣,肯定是又早知道了!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們還怎麼做好朋友啊?」

  黃梓瑕淡淡地說:「那些詩社的人說話時,你就應該覺察到的。」

  「啥?他們說了啥我怎麼不知道啊?」

  黃梓瑕對周子秦也無奈了,正在想時,後面松風已經趕了上來,一把抓住他們的袖子,朝他們大喊:「別走呀——」

  周子秦莫名其妙,見他還死抱著自己的胳膊,趕緊一把甩開他問:「幹嘛?」

  沒想到松風身輕體軟,被他一甩,頓時撞在了地上,額頭都摔破了,頓時大喊起來:「來人啊,來人啊!這兩個客人喝茶不付錢就跑了,我阻攔還被打了!」

  夜遊院豢養的打手們頓時抄起棍棒沖了出來,黃梓瑕和周子秦趕緊賠不是:「對不住啊,不知道這邊喝茶要錢的……」

  話音未落,幾根棍棒已經不由分說先砸下來了。

  周子秦挺身而出,替黃梓瑕擋了一棍,痛得齜牙咧嘴:「糟糕了崇古,今兒會不會死在這兒啊?」

  「那你就亮出身份啊!」黃梓瑕低吼。

  「亮什麼亮?要是被我爹娘知道我藉口公務逛窯子,還不如死在這兒呢!」

  還沒等他們說上兩句,旁邊又有幾個人提著棍子沖了出來,周子秦急中生智,大喊一聲:「我有錢!我付錢還不行嗎?」

  「錢要收,你打我們小倌又怎麼說?就這麼放過你們,我們夜遊院怎麼在這條街上立足?」龜公大吼,打手們頓時圍上來,手中的棍子一起落下。

  就在他們抱頭蹲地,千鈞一髮之際,外面忽然有人飛身沖進來,只飛腿一撩,有一半人手中棍子都飛了出去,另一半的人則連棍子一起倒了。

  那個人擋在他們面前,身材偉岸高大,往他們面前一站,威風凜凜。

  周子秦頓時大喊出來:「張二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張行英回頭看他們:「王爺說最近不安定,這邊又三教九流,恐怕不安全,讓我暗地保護你們。」

  他口中說著,手上不停,抓起幾個重新圍過來的打手又丟了出去。

  黃梓瑕看著他大顯身手,趕緊拍拍衣服上的灰塵。

  周子秦卻在那裡驚愕不已:「王爺不是什麼反應都沒有嘛?不是好像不管我們嗎?幸好私下叫人保護我們了……」

  還沒等他說完,周圍所有人都已經畏懼地縮在了牆角,不敢動了。

  唯有松風跳起來,一邊哭著一邊怒駡:「你們這些無良混帳!白吃白喝還要白嫖!我們幹這行沒日沒夜,賺的都是血淚錢,賣身的痛你們誰知道啊……」

  周子秦聽著他血淚控訴,不由得眼睛一酸,趕緊一邊掏錢一邊自我檢討:「我混蛋,我混帳……」

  黃梓瑕都無力了,帶著張行英灰溜溜地往外面走,一邊問:「王爺呢?自己一個人去了?」

  「是,他說他沒事,但楊公公您這邊比較要緊。」張行英趕緊說,「不過我偷偷跟著到花廳那兒,看見幾鎮節度使都來了,才敢走的。」

  黃梓瑕歎了口氣,然後說:「走吧。」

  狼狽不堪的周子秦也出來了,問:「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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