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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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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鳶的臉色頓時一變,那出塵的身影也微微一僵,遲疑著反問:「請問諸位何出此言?」 「那麼,有些事情,事情大娘為何不對我們坦誠,偏要對我們隱瞞呢?」 公孫鳶蹙眉,將眼神不安地轉向庭外,避開他們的目光。 黃梓瑕又說:「還請大娘坦誠相告,我們初見時你手中那個鐲子,從何而來?」 公孫鳶垂下頭,默然說:「此事……真是難以啟齒。」 黃梓瑕望著她,輕聲說道:「還請大娘坦誠相告,否則,恐怕我們有心幫你,也是無從下手。」 公孫鳶欲言又止,黃梓瑕又說道:「大娘難道不想早日查明你小妹殉情的真相麼?若你無法為我們釋疑,我們又如何替大娘釋疑?」 公孫鳶歎了一口氣,低聲說:「小兄弟,你說的是,我不該隱瞞你們。只是此事……與我小妹之死,我想應該是並無關係……其實我想拿的,並不是這個鐲子。」 她竟隨身帶著那個雙魚的玉鐲,此時將它取出,放在她們面前的桌上,說:「我要找的,其實是一個羊脂玉手鐲,沒有花飾,十分簡潔。」 黃梓瑕頓時想起在傅辛阮的妝奩中發現的那個堪稱稀世的玉鐲,她略一躊躇,試探著問:「不知那個手鐲,有什麼重要的地方?」 「那手鐲,是長安一位顯貴送給阿阮的,原是他母親的遺物,是以他對它,十分珍視。」公孫鳶低歎道,「然則阿阮年紀比那人大了許多,她內心並未將對方放在心上,雖因他懇求而收下了玉鐲,但卻心許他人。此次阿阮要成親,在給我修書時也曾提到過,讓我將那個玉鐲代為還給對方,終究是他母親遺物,不可錯付。」 黃梓瑕想起李舒白曾說過的話,不由得抬眼看他,兩人心中都是一震。 雖然早猜測這鐲子是鄂王李潤母妃所有,卻未曾想,原來這是李潤親手送給傅辛阮的,而傅辛阮卻對他無意。 但仔細想來,李潤是當朝王爺,而傅辛阮只是一介樂籍,就算她入了王府,將來畢竟要看著李潤迎娶名門世家的王妃。而且她比李潤年長許多,青春韶華逝去之後,有多少男人還能記得自己少年時那些心動與眷戀? 她捨棄了王府妾侍,選擇了年齡相當的平民妻室,除了感情之外,也算是冷靜而自然的選擇。 只是,估計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即使她不貪妄,不騖遠,最後也還是落得了與自己選擇的那個人,共赴黃泉。 公孫鳶抬手支著面容,以手掌掩住自己眼中的淚,顫聲說:「我來到成都府之後,前往松花裡尋找阿阮,卻不料未進巷口便聽見喧嘩聲,巷子中站滿了議論紛紛的人群。我趕緊打聽,原來是傅宅的女子夜間與人死在一室,如今官府的人剛把屍體抬走……我當時震驚悲慟,不知我的小妹為什麼忽然會在這最幸福的時刻死去,只能站在那裡放聲痛哭,完全不知所措……」 即使在此時,公孫鳶說起當日情形,那種悲苦茫然依然令人動容。她氣息不穩,喉口噎住停了好久,才勉強又開口說下去:「也不知哭了多久,有人在我身邊問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哭。我抬頭一看,是個僕婦模樣的人,她說自己叫湯珠娘,是這邊傅宅的僕婦。我便問她是否能進去看看阿阮住過的地方。她卻搖頭指著進出的捕快衙役們,說官府正要查封呢,她也是前些日子被阿阮遣回家的,這下正回來拿自己的東西而已。」 周子秦趕緊問:「所以你就請她幫你悄悄取出那個鐲子?」 「是……我想,若是阿阮的東西都被查封的話,這鐲子的來歷萬一被追究,恐怕送鐲子的那位貴人也會遭受口舌,再者阿阮信中也曾托我將鐲子還給那人,於是我便給了那個僕婦一些錢,讓她如有機會,幫我去妝奩中悄悄取一個白玉鐲子……」 「結果她拿回來,卻是這個鐲子,而不是你想要的那個,對嗎?」黃梓瑕看著那個雙魚玉鐲,輕歎道,「你小妹的妝奩,我們也看到了,其中金銀首飾甚多,僕婦又哪裡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一個鐲子呢?」 「是……可當時官府催促那僕婦離開,所以我也沒辦法讓她回去換了,只好拿著鐲子離開……好歹,這也是阿阮的遺物,如此瑩潤光潔,必定也是她日常喜歡戴的,所以僕婦才將這鐲子拿給我。」 「大娘,你這樣可不行哦,官府查案,你卻還擅自買通別人,拿走死者的東西,真是大大不妥。」周子秦搖頭道。 公孫鳶點頭道:「是,我知道不妥,可……對方能喜歡我小妹,這份情誼已經讓我們感懷在心,何苦又橫生枝節,讓他受人指摘呢?」 黃梓瑕慢慢說道:「子秦,這樣沒什麼,想必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子弟,擅自將傳家寶送給了傅辛阮。公孫大娘為人家門風著想,在她去世後歸還鐲子,雖不妥當,但也不算什麼大錯。」 聽楊崇古的話是周子秦發自身心的習慣,替美人辯護是周子秦義不容辭的責任,所以他立即原諒了公孫鳶擅自取走死者東西的行為,說:「這個我知道,而且傅辛阮殉情之時,公孫大娘尚且身在成都府外呢,她第二日才進城的,我相信大娘與傅辛阮之死並無關係!」 得了他的諒解,此事便算揭過了。 黃梓瑕低頭看著桌上那個被僕婦偷出來的玉鐲子,下意識地伸手將它拿了起來。 玉鐲沁涼潔白,雕鏤通透。本不太通透的玉石,中間被挖空之後,便顯得異常瑩透,波光如水。 這極盡心思的雕工,終究造出一對完美的小魚,互相銜著對方的尾巴,親親熱熱,糾纏不休。 她一時黯然,神情恍惚。 李舒白的目光,從這個雙魚玉鐲上緩緩上移,落在黃梓瑕的身上。 卻見她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將這個鐲子往周子秦那邊推了一推,示意他收好,低聲說:「這鐲子……與此案有關,就交給衙門保管吧。」 只這輕輕一個動作,卻讓他心口堵塞著的那些東西瞬間冰消瓦解,豁然開朗。 在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的唇角露出了一絲微彎的弧度。 周子秦將那個雙魚玉鐲拿起來,隨隨便便地打了一眼,說:「這鐲子也挺好看的,而且看起來也是主人的心愛之物,你看,養得這麼潤——咦,這鐲子的裡面,還有一行字。」 他將鐲子平舉到眼前,緩緩轉動著查看裡面所刻的字,輕聲念了出來:「萬木之長,何妨微瑕……這是什麼意思?」 黃梓瑕垂下眼,慢慢地喝著杯中茶。茶水已經冷了,一線冰涼直下喉口,刺入胸中,苦澀的一種意味。 李舒白聲音平靜,說道:「萬木之長,便是梓樹。」 「哦,梓……瑕……」他又驚又喜,問,「梓瑕?黃梓瑕?這麼說,這是黃梓瑕的舊物嗎?」 公孫鳶疑惑看著他,不知誰是黃梓瑕。 李舒白與黃梓瑕都當做沒聽見。 周子秦欣喜若狂,也不管這東西是本案有關物事,直接就將這個鐲子揣在了懷中,一邊還伸手護著,仰天大笑:「哈哈哈~萬萬沒想到啊,黃梓瑕戴過的玉鐲如今就在我手上!從今天開始我要夜夜抱著它睡覺,誰也不許碰它一指頭!誰敢動它我就和誰拼命!」 公孫鳶以帕子按著淚痕未幹的眼角,遲疑地問黃梓瑕:「周捕頭……他沒事吧?」 「哦,沒事。」黃梓瑕頭也不抬,捧著茶慢慢地說道,「他不抽風的話,就不叫周子秦了。」 八 碧樹凋殘 今天是個大好日子,周子秦心情大好的時候,簡直是澤被蒼生。 「阿卓!把近日查案的幾個人都趕緊叫來,大家辛苦了,今晚我請客,大夥兒喝酒去!」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跟著周子秦往衙門旁邊街上走,一見到周子秦炫耀的那個玉鐲子,更是每個人都驚呼:「對啊,這就是當初黃姑娘戴過的,而且是她最喜歡的!」 後面李舒白、黃梓瑕、公孫鳶實在受不了周子秦興奮的聒噪,選擇了落後他們兩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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