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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黃梓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只聽滴翠聲音顫抖,斷斷續續說道:「張二哥,我……我確是不祥之人,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個禍害!我爹早就說過,我生來就是災星,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娘,後來又……又落得那般田地,早已不該是存在這世上的人……」

  「不許胡說!」張行英趕緊打斷她的話,他看看周圍,幸好無人,便趕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回院內,掩上了大門。

  「我……我沒有胡說……」滴翠失聲痛哭,幾乎是嚎啕著沖黃梓瑕他們喊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呂滴翠!是長安城滿城的人都在嘲笑、都在議論的那個女人!全天下都知道我被孫癩子污辱,知道我該死在荒郊野外!我不該在這裡活著,我不該拖累張二哥!」

  「阿荻!」張行英沖上去,狠狠抱住了她,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

  然而雖然被張行英抱住,雖然被強行止住了崩潰的嘶喊,滴翠的眼中,卻依然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滾滾落下來,那裡面滿是絕望,和她整個人一樣,仿佛已經死去般,令人悵歎。

  黃梓瑕與周子秦對望一眼,周子秦不知所措,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麼。

  黃梓瑕便站起身,走到滴翠身邊,低聲說:「滴翠姑娘,其實我們過來並無惡意,張二哥是我們的摯友,他之前也幫過我許多,我深知他秉性端正,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他捲入此案,也只是因為萬千頭緒之中有幾條扯到了他,我們只是過來循例問話,你不必擔心,我們問完就走。」

  滴翠依然直勾勾地盯著她,臉上的神情,顯示她根本沒聽進去黃梓瑕說的話。

  黃梓瑕只好歎了口氣,說:「張二哥,你先放開滴翠姑娘,我們問幾句話就走。」

  張行英扶著滴翠坐到桌旁,小聲對她說:「你先等一下,一會兒就好。」

  黃梓瑕示意張行英在石桌邊坐下,問:「昨日大理寺的人怎麼說?京城防衛司那邊又怎麼說?」

  張行英一臉惶惑,搓著手說道:「昨日午後,我還在京城防衛司,忽然大理寺的人過來找我,說是想要借閱我家一幅據說是先皇御筆的畫。我當時還十分奇怪,心想這畫我家一直妥善收藏,也不曾對別人提起過,怎麼大理寺的人會知道。但既然他們這樣說了,我便帶他們回家,讓他們在樓下等著,自己上樓去打開一直放那幅畫的櫃子……結果,我拿鑰匙打開櫃子一看,那幅畫居然不見了!」

  「不見了?」周子秦愕然驚呼出來。

  「是,在我家櫃子中穩妥地放了十來年的那幅畫,居然不翼而飛了!我急了,趕緊問了我爹,我爹也急了,我們加上阿荻,把樓上樓下翻了個遍,可就是沒找著。我無奈,只能告訴大理寺的人說,那幅畫失蹤了,大理寺的人不相信,說此畫非同小可,是上面有人指名要的,若我交不出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我知道大理寺亦要對上頭交代,可那幅畫確實從我家消失了,我有什麼辦法?結果大理寺的人去對防衛司的人說,我涉案了,還是兩個人命案和駙馬受傷案,你說這事還能不鬧大麼?防衛司叫我先處理好此事,在那之前就不需去防衛司點卯了。」

  周子秦詫異地轉頭問黃梓瑕:「你猜……那個指名向大理寺要畫的混蛋是誰?會不會是……同昌公主?」

  黃梓瑕扶額,她當然知道「那個混蛋」就是李舒白了,估計他也就是對大理寺說一句話,結果大理寺就興師動眾,搞出這麼大一場風波。

  十三 雲泥之隔

  但見周子秦這樣說,她只好說:「我想……不太可能吧,畢竟同昌公主怎麼會知道張二哥家裡有這樣一幅畫?」

  「再說了,就算有這樣一幅畫又有什麼關係?這畫是先皇畫的,又不是張二哥畫的,對不對?」周子秦理直氣壯地拍著桌子站起來,「不行!我得去找王蘊評理去!」

  黃梓瑕幾乎要拜倒在他跳躍的思維之下:「又關王蘊什麼事了?」

  「王蘊管著防衛司啊!大理寺找他下面的人麻煩,他怎麼能不替張二哥出頭?再說了,不就是丟了一幅畫嗎?丟的還是自己家的畫,又不是大理寺的,大理寺根據律法哪一條強迫張二哥找出來?防衛司又憑哪一條讓張二哥在家找到再去應卯?」

  黃梓瑕無奈地白他一眼:「官府查案,無論王公大臣或平頭百姓,全都要配合行事。張二哥這幅畫,或許與案件真有關聯,所以就算大理寺要求他立即尋找,也是說得過去。」

  周子秦趴在桌上,一臉無力的神情:「我知道……就是為張二哥抱不平嘛!好容易張二哥進了京城防衛司,咱還沒去端瑞堂向那個趾高氣揚的曬藥老頭兒炫耀呢,這怎麼又攤上這種破事?我說張二哥,你最近是不是需要去廟裡燒個香了,怎麼好像老是走黴運……」

  話音未落,黃梓瑕已經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一眼看到滴翠眼中原本打轉的眼淚又滾滾落下,趕緊抬手給了自己一下,不再說話了。

  黃梓瑕站起來:「好了,去看看你家藏畫的那個櫃子吧。」

  張行英忙說:「好。」

  幾個人站起,進入內堂,順著樓梯走上二樓。

  放畫的那個櫃子就在樓梯口,櫃子上掛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鎖,張行英打開旁邊的櫃子,裡面堆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木盒子、蟈蟈籠、旱煙筒等各種都有。

  張行英從旱煙筒中倒出一把鑰匙,開了櫃子給他們看。

  裡面也放著不少東西,幾匹布帛,兩緡多錢,下面還有一些散亂的藥材之類的。上面放著一個放置卷軸的長木盒,但那裡面已經空無一物了。

  張行英指著那個木盒,說:「大理寺的人過來時,我一打開櫃子,就是這樣了。」

  黃梓瑕看著這整整齊齊的東西,又問:「畫是什麼時候失竊的,其餘還有丟了的東西嗎?」

  「不知道啊,我那天給你們看完之後就收起來了,然後就再也沒打開過這個櫃子。櫃子裡其他的東西也都沒丟,連盒子都原樣蓋好的,就是少了那幅畫。」

  黃梓瑕皺眉,歎了一口氣,示意他把櫃子鎖好,然後說:「張二哥,我知道了。」

  張行英愕然睜大眼,問:「什麼?你已經知道我家的畫哪兒去了?」

  「我想,說不定下午,或者明天,它自己會回來的。」她的目光,落在滴翠的身上,見她神情僵硬地躲避自己的目光,她又低聲說,「我想,張二哥你這麼好的人,就算是暈倒在山上的一個落難女子,都會帶回家救助;你秉性敦厚,不計較自己身邊人的過往;你對什麼人都掏心掏肺,我想,你身邊的人也必定會感念你的好,上天也會成全你,讓那幅畫儘快回來的——不然的話,那個偷畫的人,可能要失去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同時也受到良心上的譴責。」

  張行英莫名其妙,只問:「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找了,那幅畫自己會回來?」

  「嗯,我想會的。」

  黃梓瑕說著,便轉身下樓,只說:「這幅畫就先這樣,其餘的事情,我還要問你。」

  周子秦急了,趕緊問:「崇古,張二哥這邊的麻煩怎麼辦?大理寺那邊怎麼辦?京城防衛司王蘊那邊,你去說好話,還是我去對付?你難道就真的這樣看著張二哥麻煩纏身,又要到端瑞堂被剝削被壓榨啊?」

  黃梓瑕看都沒看他,只說:「子秦,這幅畫只是我們的來意之一,其實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張二哥,你先把本冊拿出來,認真記下。」

  「好……」周子秦立即乖乖地從馬身上的背囊中取出筆墨。

  「張二哥,目前我手頭與公主府有關的,共有三個案子。」

  黃梓瑕開門見山,坐在他的對面,也不管他局促不安的神情,只說道:「第一樁,是薦福寺中,公主府宦官魏喜敏被燒死的案件,當時,張二哥你正在寺中,而且蠟燭炸開焚燒魏喜敏時,你就在他近旁。」

  張行英繃緊下巴,勉強一點頭。

  「第二樁,是在防衛司的馬場之上,那一場擊鞠比賽時。駙馬韋保衡墜馬受傷,而你就在場上,與他在比賽。」

  張行英又一點頭,沒有說話。

  「第三樁,是孫癩子的死。他的死亡時間,據推算是在午時左右,而那個時候,你正在大寧坊之中——剛好被幾個在角落中的老婆子看見了。」

  一直在奮筆疾書的周子秦,此時也終於停下了筆,不敢置信地望向張行英。

  張行英張了張嘴,然後終於還是說:「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巧……其實我當時去大寧坊,什麼都……沒有做,真的!我聽京城的人笑談說,孫癩子把自己鎖在鐵桶中了,所以我就去看了看孫癩子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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