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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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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珠抿嘴一笑,在前方嫋嫋婷婷帶路。走到一座門前時,她正想推門,又趕緊將手垂了下來,領著她往另一條較遠的路上走。即使是不知府中院落分佈的黃梓瑕,也知道她分明拐了一個彎。 她回頭看看那座鎖上的院門,假裝不經意地問:「那邊是什麼地方,怎麼鎖著呢?」 垂珠躊躇著,遲疑道:「那是知錦園,裡面種了許多芭蕉鳶尾,夏日避暑本來最好。但前個月開始,那裡便有人半夜啼哭,大家都說——」垂珠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才低聲說,「都說有不乾淨的東西呢。公主便命人請了道士來做法,並將院門鎖上了,據說裡面怨氣要淨化十年才能再開呢。」 黃梓瑕自然不信鬼神,不過她還是遙遙望了一眼知錦園,將這個院子放在了心上。 駙馬居住的宿薇園,裡面遍植紫薇,正值花期,開得累累垂垂,一片熱鬧景象。 駙馬正與崔純湛相對談笑,看見她被侍女引進來,韋保衡笑道:「楊公公!我們正在說昨天那場球呢!你身手真是不錯,哪天有空我們再戰一場吧?」 黃梓瑕笑道:「哪裡,駙馬才是擋者披靡,令人敬服。」 崔純湛則不敢置信地打量著黃梓瑕:「什麼?楊公公擊鞠這麼厲害?真是看不出來。」 「人不可貌相吧?」韋保衡笑道,「本來王蘊請我出場時我還說,周子秦完全外行人,那個大個子張行英家裡連馬都沒有,還有一個楊公公,我就算一個人對他們三人也是仗勢欺人啊,居然還和王蘊聯手,簡直是恃強淩弱了!哈哈哈,沒想到最後卻終於輸在他們手中了。」 崔純湛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昨日那場球不是由於你的馬出了意外,所以中止了麼?」 「哎,輸就是輸了,而且夔王都上陣了,我還敢打下去?」他說著,朝黃梓瑕笑道,「說起來,楊公公你面子真大,京中能召集三位王爺替你打比賽的,你算是第一位了。」 「哪裡,幾位王爺也是因為知道對手是駙馬,所以才肯下場的,我哪有這麼大的面子。」黃梓瑕趕緊說道。 「唉,可惜我這回丟臉丟大了,居然中途墜馬,多年英名一朝喪啊!」韋保衡說著,卻毫無懊惱的模樣,笑嘻嘻地卷起自己的衣袖給他們看,「瞧見沒有?身上最大的一片傷痕,長二寸,寬半寸,擦傷。」 崔純湛又好氣又好笑,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肘上:「去去,堂堂男子漢,破這麼點皮好意思擦藥!」 「公主說了,身上破那也是破,破了相,就當不了駙馬了。」他振振有詞地說著,又對黃梓瑕說,「楊公公,你說這事吧,我昨天也想了許久,可就是想不明白。你說我隨手牽的這一匹馬,到底什麼時候被人動的手腳?我思前想後,似乎別人不可能有下手的機會。」 「我如今也尚無頭緒,此事大約還需要我們再繼續調查。」黃梓瑕說著,又問,「不知駙馬身邊可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人,或者值得注意的事?」 韋保衡皺眉想了許久,說:「好像沒有。」 「嗯……」黃梓瑕還在沉思,他忽然又一拍桌子,說,「有!最近認識了一個人,真是咄咄怪事,難以言表!」 「什麼?」黃梓瑕與崔純湛趕緊問。 「一個小宦官,長得清清秀秀纖纖細細的,打球卻比京城防衛司一群大老爺們好強悍,這就是我最近遇見的最大的怪事了!」 「駙馬爺,您就別開玩笑了吧!」黃梓瑕苦笑,站起來在屋內走了兩步,看到牆上掛的一幅字畫,豔紅的一枝豆蔻,似有若無的兩抹綠葉,旁邊寫的是杜牧詩意——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黃梓瑕看到落款,不由得讚歎道:「駙馬爺真是書畫雙絕。」 「什麼書畫雙絕,我在國子監的時候,天天和周子秦一起逃學去爬樹抓鳥。」韋保衡揮手笑道,「還不都是我爹逼我的,唉。」 崔純湛則說道:「這首詩也是我心愛啊,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豆蔻梢頭,真是青蔥水嫩,格外迷人啊……」 韋保衡翻他一個白眼:「尊夫人年歲?」 「咳咳……比我大三歲。不過她在我心中,永遠都是青蔥水嫩迷人的小姑娘!」 黃梓瑕沒理這兩個男人,只看著畫說:「駙馬爺的豆蔻畫得好,這一整首詩中,寫得最好的兩個字,也是豆蔻。」 韋保衡面容湧上一絲暗淡,但終究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崔純湛說道:「楊公公,你的書畫造詣也不錯,眼光這麼好。」 「也是被我爹逼得,稍微學了兩年。」黃梓瑕說著,保持著三人中唯一的敬業態度,問,「請問駙馬熟悉魏喜敏嗎?」 「哦,你說遭天譴的那個?」韋保衡隨口說,「我認識,天天跟在公主身邊,個子本來就矮,還每天唯唯諾諾彎腰弓背跟條狗似的。不過倒有個好處,主人讓咬誰他就咬誰,聽話極了。」 黃梓瑕聽他口氣如此不屑,便又問:「聽起來,也算是能辦事的,能幹的人?」 「是能幹,能幹得讓人沒話說。」韋保衡冷笑道,「這不前個月還有件事,我估計你們一打聽也就知道了,所以乾脆我現在就跟你們說了吧。那事要不是我跑各大衙門給壓下去了,公主和公主府的名聲那可算全完了!」 黃梓瑕與崔純湛對望一眼,崔純湛趕緊問:「是什麼事情?」 「這事吧……看起來和本案應該沒什麼關係,又似乎和本案有點關係——如無必要,請兩位先不要外傳,畢竟此事,于公主府名聲有損。」韋保衡說著,又皺眉想了想,才說,「府裡的蠟燭,一向都是呂氏香燭鋪送來的。上個月呂老頭兒好像有事,叫他女兒送蠟燭過來,結果小門小戶的姑娘不懂規矩進退,居然沒有及時避讓公主,踩髒了她的披帛。」 崔純湛隨口說:「這種小事,駙馬又何必掛在心上?」 「本來是小事,因為那個魏喜敏,可就成了大事了。公主下令讓教訓魏喜敏那個姑娘,但這個魏喜敏啊,為了讓公主高興,將那個姑娘直接打得昏死過去,隨便就丟在了街角。結果後街那邊有個無賴,叫什麼來著……」韋保衡不太確定地說,「好像大家都叫孫癩子,四十多歲一個老光棍,滿背爛瘡,誰見都討厭。結果看見那小姑娘不省人事,就把她給……」 韋保衡一臉同情,崔純湛目瞪口呆,只有黃梓瑕冷靜地皺眉問:「呂氏香燭鋪?」 「對,據說那個呂老頭向來輕賤女兒的,此事鬧得滿城風雨,他覺得家族蒙羞,把女兒給趕出了家門。聽說那小姑娘現在已經死在荒郊野外了,唉……」 黃梓瑕微微皺眉,問:「那個呂老頭呢?」 「說起這個,幸好碰上這膽小怕事呂老頭兒。我跑了各衙門把這事壓下,又給呂家送了百兩銀子,還叫人把那個孫癩子打了一頓,呂老頭感恩戴德,就風平浪靜,再不提這事了。」 崔純湛感歎道:「這老頭……真的膽小怕事,不會尋仇?據我所知,魏喜敏好像就是被他親手製成的蠟燭燒死的吧?」 韋保衡把手一攤,說:「所以才說是天譴啊,一報還一報,終於還是呂老頭兒做的蠟燭,把魏喜敏給燒了,這不是挺好的結局麼?」 崔純湛苦著一張臉,說:「要是公主也這麼想就好了。」 走出公主府,崔純湛問黃梓瑕:「楊公公準備下一步去哪兒?」 「我看,呂氏香燭鋪是一定要去的。」 「嗯,那我們一起去吧。」他說。 黃梓瑕搖頭:「崔少卿,您這一身官服,一過去就被人看出來了。不如我先去探探風聲,若是他確實可疑,直接傳召到大理寺審問即可。」 「甚好,甚好。」崔純湛看看時間,趕緊說,「今日出門時內子說了,會親自下廚的,我得趕回去吃她做的菜了,眼看這個時間啊……」 「崔少卿慢走。」黃梓瑕看著他的馬車行遠,然後趕緊雇了輛車——天可憐見,她身邊幸好還有上次查案時申請的經費沒「來得及」還給李舒白,不然的話,她哪有錢雇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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