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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周子秦點頭,認為有道理。

  黃梓瑕則拿著這根鐵絲站了起來,說:「可好奇怪,像這樣的鐵絲,是拿來幹什麼用的呢?帶著它來參加佛會,又是為什麼呢?」

  「很多啊,比如紮捆什麼特別重的東西,免得麻繩吃不住重。」

  「那麼,它捆紮的東西,又去了哪裡?」黃梓瑕問。

  周子秦奇思妙想最多不過,立即便說:「也許它捆的是一擔鹽,一落水鹽就溶化了,鐵絲也松脫了,賣鹽人只好自認倒黴,把浮在水上的擔子撈走了。」

  「誰會挑著鹽擔子來法會擠來擠去?」黃梓瑕都無奈了,只好先拿著鐵絲上了臺階,交到周子秦手中,「幫我帶到大理寺,就說是物證。」

  周子秦露出驚嚇的表情:「你真的要偵破這個案子啊?」

  「怎麼偵破?目前看來,一切都只是天災巧合。」黃梓瑕轉身往外走去,「好歹弄點東西,表示我們並不是敷衍了事。」

  「有道理。」周子秦說著,豎起大拇指。

  與周子秦分別,黃梓瑕牽著那拂沙回到夔王府,一身疲憊。

  「王爺回來了嗎?」她問門房大叔。

  知道李舒白還沒回來,黃梓瑕覺得天氣更加燥熱了。幸好如今是盛夏,天氣炎熱,她直接打了兩桶水沖了澡。

  冰涼的水讓她迅速冷靜下來,皂角的香氣讓她掃除了滿腦子倦怠。

  未時的夔王府宦官小院,寂靜無人。她洗了澡,坐在屋內一邊擦乾頭髮,一邊想著今天晚上王蘊的邀約。

  酉時,離現在不過一兩個時辰。原本想與李舒白商量一下,可如今他卻偏偏不在,讓她莫名覺得有點緊張。

  但該來的還得來,她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暗暗警告自己,黃梓瑕,以前你萬事都靠自己,這才幾天,怎麼就開始想要依賴別人了?

  等頭髮幹了,她換上宦官的衣服,仔細將頭髮梳好,插上簪子。對著鏡子看一看,銅鏡內映照出一個皮膚細嫩的小宦官,一雙眼睛清亮如點漆。

  即使在宦官這類雌雄不分的人群中,似乎也依然有點突出。黃梓瑕取出黃粉,本打算在臉上再塗一點,但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手,反正事到如今,遮掩還有什麼用。

  打開櫃子,在空蕩蕩的抽屜內,王蘊當時送給她的那柄扇子,正靜靜地躺在裡面。

  她拿起扇子出門,剛好遇到盧雲中跑過來,對著她興奮地喊:「崇古,快點快點,晚膳有鱸魚,你不是最喜歡鱸魚的嗎?魯廚娘說給你留一條大的!」

  黃梓瑕搖頭對著他笑道:「不用了,給你吧,我要出去呢。」

  盧雲中詫異問:「去哪兒?跟王爺出去?」

  她笑了笑,走了幾步,又回頭,很認真地說:「去王家,琅琊王家。王都尉今晚約我過去一敘。」

  酉初,黃梓瑕如約來到王家。

  明月東出,花影橫斜。王蘊在王家花園中臨水的斜月迎風軒等候著她。

  清風徐來,她看見王蘊獨自負手而立,月光自枝葉之間篩下,如在他的白衣上用淡墨描摹了千枝萬葉。他的神情隱藏在淡月之後,望著沿河岸徐徐行來的黃梓瑕,目光黯淡而專注。

  黃梓瑕忽然在一瞬間有了勇氣,她看出了對方內心的忐忑遲疑並不遜於自己。

  她面對的,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可怕的對手。

  所以她加快了腳步,來到他面前三步之處,襝衽為禮:「王公子。」

  王蘊目光暗沉地盯著她,許久未曾說話。

  她直起身,恭恭敬敬將那把扇子呈到他的面前:「之前多謝王公子借我扇子,此次特地奉還。」

  他終於笑了一笑,抬手接過那把扇子隨手把玩著,開口問:「怎麼今日不在我面前繼續隱藏了?」

  她低聲說:「欲蓋彌彰,沒有意義。」

  王蘊的唇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他是典型的世家雍容子弟,即使心緒不佳,笑容卻只帶上淡淡嘲譏:「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現在本應該已經是夫妻了——然而如今你我的初次正式見面,卻變成了這樣。」

  黃梓瑕避而不答,聽出了他溫和聲音下深埋的挖苦與嘲諷。她深埋著頭不敢看他,只低聲問:「不知王公子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真實身份的?」

  他低下頭,凝視著她緩緩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覺得你像我記憶中的某個人,但是當時一時還不敢認,因為你的身份。後來,你指正了皇后,破解了王若那個案子之後,我就知道了,我想你肯定就是我一直掛念著的人。」

  六 青梅餘味

  黃梓瑕咬住下唇,低聲說:「其實種種事情,都是我對不起王公子。今日,我是特來向您道歉的,望您原宥我過往種種不是,黃梓瑕今生今世將竭力彌補,望王公子不再因我蒙羞。」

  王蘊沒想到她一開始就這樣坦然認錯,不由得怔了一怔,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容也不由得稍微和緩了一些。他望著她低垂的面容,許久,終於長出一口氣,說:「但你何苦為了那個人,而殺害自己的親人呢?」

  「我沒有。」胸口處仿佛傳來傷痕迸裂般的疼痛,黃梓瑕強自壓抑,顫聲說道,「我易裝改扮,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就是為了借助朝廷的力量,擒拿真凶,洗雪我滿門冤屈!」

  王蘊默然許久,才說:「有些事,或許是天意弄人,請你節哀。」

  她咬住下唇,默然點頭,但她盡力抑制,始終沒有讓眼淚掉下來。他見她臉色蒼白,卻倔強地抿緊嘴唇的模樣,心口不由得湧起一絲複雜的意味,忍不住低聲對她說:「其實我從不相信你會是兇手。我一開始以為,你會去投奔父親的舊友,所以也曾多次到你父親的熟人府上去試探,卻都未曾發現你的蹤跡。只是怎麼都沒想到,你居然會搖身一變,成為夔王身邊的宦官。」

  「這也是機緣巧合,我路上出了些狀況,遇見了夔王。他與我定了交換條件,若我能幫他解決一件事情,則他也會幫我洗血冤屈,幫我到蜀地翻案。」黃梓瑕垂下眼睫,黯然道,「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委託我解決的,正是他的婚事,涉及貴府秘事。」

  「這也是無可奈何,怪不得你。」王蘊說著,又低歎一聲,說,「上午擊鞠時,我態度也很急躁,請你不要介意。」

  他對她這麼寬容,反而先為自己的態度抱歉,讓黃梓瑕頓時深深地心虛起來。

  兩人到軒內坐下,相對跪坐在矮幾左右。四面風來,風動生涼,外面的波光與室內的燈光相映合,明亮而迷離。

  王蘊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反而只給她布下點心,說:「上次你來我家時,我看你十分喜歡櫻桃畢羅。如今櫻桃已經沒有了,你試試看這個青梅畢羅。」

  青梅畢羅放在白瓷盞中,上面堆了絞碎的玫瑰蜜餞,殷紅碧綠。甜膩的蜜餞與酸澀的青梅混在一起,融合出一種完美的味道,作為餐前開胃簡直精彩絕倫。

  見她喜歡這道點心,王蘊便將盤子移到她面前,似乎漫不經心地說:「青梅這種東西,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但其實這種東西酸澀無比,只有配上極多的蜂蜜,才能將其醃漬得可以入口。」

  黃梓瑕聽他話中另有所指,便停了下來,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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