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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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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遲疑,說:「正月十七,二月二十一,三月十九。」 「今日是四月十六。也就是說,如果時間差不多的話,應該是到兇手快要動手的時候了。」她改用手指在車壁上緩慢地畫著那幾個數字,若有所思,「十天內,兇手該有動靜。」 「憑著這幾個數字,你能在京城上百萬的人中找出兇手麼?」 「不能。」她停下比劃的手勢,若有所思,「在不知道兇手特徵和動機的時候,要在茫茫人海中抓捕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舒白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她:「所以,你沒有把握?」 黃梓瑕的手指又開始下意識地在車壁畫著,口中自言自語:「正月十七,死者老更夫,兇手留言:淨;二月二十一,中年鐵匠,兇手留言:樂;三月十九,死者四歲小孩,兇手留言:我……」 「四方案,第一樁,京城正北,第二樁,京城正南,第三樁,城西偏南。」李舒白又隨口說道。 黃梓瑕若有所思:「按理,如果真是面向四方的話,應該是儘量尋找正北、正南、正西的方位,但第三樁卻是在城西偏北,未免有點奇怪。」 「或許是正西方位沒有他的目標,或許是為了更方便地避人眼目下手?」 「嗯,目前看來,一切皆有可能,但還不知道確切原因。」黃梓瑕說著,又掐著指頭在那裡回憶:「第一個死者為老人,第二個死者為壯年鐵匠,第三個死者為孩童。」 李舒白靠在錦墊上,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才徐徐說:「此事我曾問過刑部的推丞。其他兩個老弱也就罷了,或許是死者要尋找一個最沒有抵抗能力的對象下手,但第三個孩童,讓我覺得最為奇怪——因為,那是一個已經凍餓得奄奄一息的四歲孩子,被父母拋棄在路邊,過路人發現送來後,已經難以救治。就算兇手不下手,估計這個孩子也活不過那一夜了,然而這個兇手卻偏偏潛入善堂,殺死了那個孩子,這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嗯,這確實是奇怪的一點。一個本就已經瀕死的孩子,有什麼必要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潛進善堂去非要殺一個臨死的孩子呢?」黃梓瑕皺起眉,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在車壁上劃著「常樂我淨」四個字。 李舒白看著她隨手塗畫的樣子,只微微皺眉,他把目光轉向外面隱約透簾而來的山水影跡,聲音依然平靜無波:「關於此案,就這麼點線索,若你要在十天內破這個案子的話,關鍵在哪裡?」 「既然找不到前幾次的線索和物證,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預測他下一次動手的時間和地點,以及目標。」黃梓瑕頭也不抬,只望著自己的手指,慢慢地掐算著。 「我也這樣想。所以,若你有把握的話,我可以給你幾天時間,和京城的捕快一起去調查此案——不過,你需要管好自己的頭髮,不能再讓別人發現你是個女子。」 「不需要。」黃梓瑕抬手輕輕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簪子,轉過臉看著他,神情雖然依舊凝重,但她的雙唇已經微微揚起,露出自信而從容的一種弧度,「我已經知道兇手作案的依憑和原因,若我設想不錯的話,兇手只要敢出現,我就能找出他將會出現的地方。」 李舒白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微微一怔:「你已經有把握?」 「對,只需要王爺給我一本黃曆。」窗外輕風徐來,緩緩從簾外透進,徐徐轉動的日光照射進來,正籠罩在黃梓瑕的身上,照得她一身明透奪目,那雙如同清露一般明淨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的李舒白,毫無猶疑。 李舒白一時恍惚,須臾才說:「好,那我拭目以待。」 三 身為宦官 李舒白居住的地方,名叫淨庾堂。 黃梓瑕翻閱著黃曆,李舒白坐在旁邊冷眼旁觀,見她從正月十七,翻到二月二十一,再翻到三月十九,然後又翻到今天,速度很快,幾乎是掃一眼就放下了,然後說:「今晚若有官兵巡邏的話,可著重盯緊城東南一帶,尤其是有孕婦的人家中,很可能是下手的對象。」 「你確定兇手的第四個目標,會是孕?」李舒白揚眉問。 「很有可能。」黃梓瑕說道。 李舒白轉頭,朝著外面叫了一聲:「景祐。」 門外有個宦官應聲進來,眉眼彎彎的,十分喜氣可愛:「王爺。」 「去大理寺跑一趟,請崔純湛過來。」 「是。」景祐應了,對堂上站著的一身狼狽的黃梓瑕一眼也不看,行了禮便要出去。李舒白又一指黃梓瑕,說:「你先帶她下去吧,給她安排個妥帖點的住處,記得她是個小宦官。」 「是,請王爺放心。」 四海緝捕的重犯黃梓瑕,就這樣變成了夔王府的小宦官。 景祐一路上給她介紹了王府的幾條路徑,又吩咐了幾件需要注意的事情,然後帶她到宦官們居住的北所,給她弄了一件單獨的房間,又叫人送來一切日常所需和三套宦官衣服,對她說:「小公公,你初來乍到,先不分配你職責了,只要記得日常到王爺處請安就行。」 黃梓瑕再謝了他,去找隔壁間的宦官打聽了日常起居的事情,然後去廚房拿了一些吃的,提了兩桶水,把身上和頭髮洗乾淨。一日奔波勞累,變故迭生,她疲憊至極,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她去井水邊打水時,正在灑掃庭院的宦官跟她說:「景祐公公讓我們跟你說,等你醒了就到語冰閣去。」 她趕緊喝了碗粥,打聽了路徑之後,換了身宦官衣服就跑到語冰閣去。語冰閣是王府書房,四周都是舒朗的花木,門窗也多用明透窗紗。 黃梓瑕進門時隔著鏤雕的花窗,一眼就看到李舒白坐在裡面,正在看著京城地圖。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抬起頭,神情平淡:「過來。」 黃梓瑕走到他身邊,他指著地圖,說:「昨夜兇犯沒有出現。不過按照你的想法,兇手今晚是不是要出現在西北方向?」 黃梓瑕微有詫異,仰頭看著他:「王爺已經知道我按照什麼方法判斷了?」 「你會看曆書,我也會。」他波瀾不驚地說,白皙修長的手指在京城西北一帶十二坊上滑過,說,「早上我已經讓人打聽過,這十二坊中,單只已經顯懷的孕婦便不少。修德坊有兩個孕婦懷胎七個月;普甯坊有孕婦懷胎足月即將生產;居德坊有四位孕婦,都是六月到八月不等。」 「普寧坊。」她的手指點在那一個坊院之上,肯定地說。 李舒白將地圖斜了一點過來,看著上面的普寧坊詳細構圖,又說:「那孕婦的家,就在徐茂公故居旁邊。」 黃梓瑕看著普寧坊,忽然想起一件事,躊躇了一下,終於還是硬生生忍住了,打算等破了這個案子再說。但李舒白似乎也想到了,轉頭看了她一眼,說:「張行英的家,也在普寧坊。」 「嗯。」既然他主動說了,她便接下話題,說,「若這個案子能破的話,王爺是不是會考慮讓張行英重回儀仗隊?」 「不可能。」他毫不遲疑地說。 黃梓瑕辯解道:「張行英讓我假冒他,混入王爺的儀仗隊進城,雖然於理不合,但他確實是個難得的好人,知恩圖報也是一種君子美德。能不能請王爺寬恕了他,讓他先跟著我一起調查此案?」 「這不可能。」他一口回絕,「雖然情有可原,但我身邊不需要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黃梓瑕咬住下唇,低聲說:「請王爺開恩……」 他打斷她的話:「若犯了錯誤的人過幾天就可以安然無恙回來,那麼制定懲處律條又有什麼用?我以後又要如何駕馭手下人?」 黃梓瑕低頭無語,只好放棄了念頭,問:「那我接下來該做什麼?」 「再去睡覺,晚上跟我去普寧坊。」 京城西北,普寧坊。 按例,二更天后,長安城各坊關閉,不允許任何人在外面的大街上行走。所以李舒白假裝自己是遊玩的士子,而黃梓瑕則是他的書童,兩人傍晚時穿著普通的衣服過去,借宿在普寧坊的客棧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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