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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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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默延啜要找的是這個罪證,沈珍珠只覺對葉護已無話可說,問道:「怎麼罪證會在特爾裡?」 默延啜道:「特爾裡與黠戛斯人毗鄰,郡守哈必若就是葉護通敵的聯絡人。哈必若這裡,肯定有葉護部署此事的來往信件。」 默延啜不放心其他人的武藝,為取得此書信,乃親自與數名侍從假扮成葉護使者前去哈必若府邸,直接向哈必若索要信件。可是哈必若自知此信件是葉護成事後保全自家性命的惟一法寶,左右搪塞,就是不肯拿出來。默延啜見此計不成,再生二計,稱葉護說哈必若如不交出信件,必會取其性命。哈必若還是不肯交出書信,這也是默延啜意料中的事,於是當場將哈必若重傷,只堪堪給他留下一口氣,這才率隨從返回驛館,連夜脫逃。 沈珍珠不解的問道:「為什麼還要給哈必若留下一口氣?」 默延啜哈哈大笑:「這是當然,總得讓他有口氣將書信所在告訴兒子和親人吧!所以我說這事情已經成了一半,餘下的,就看哲米依的本事!」 沈珍珠更是驚訝:「這事又關哲米依什麼事?」 默延啜道:「哈必若一死,繼承特爾裡郡守的,必定是他惟一的兒子肅達。」 「肅達,肅達?」沈珍珠若有所思的重複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在哪裡聽說過? 「回紇人人都知道,肅達對哲米依一往情深,就算哲米依下嫁大唐郡王數年,肅達仍未娶妻室!」 原來是曾經癡纏過哲米依的那名男子,沈珍珠方記起哲米依曾對她說過此事,無怪名字這般熟悉。 「現在,肅達知道父親死在葉護手中,一定對他恨之如骨,再加上哲米依前去勸說,他向來對哲米依言聽計從,將罪證拿給我們的機會就非常大。」默延啜談笑風生中說完這一席話,見沈珍珠猶自怔怔發呆,拉拉她的衣袖道:「在想什麼?」 沈珍珠回過神,輕笑道:「沒想到你運籌帷幄,這樣的厲害。」想了想,又正色道:「你那日說你們回紇出了許多了不得的大英雄,其實,依我看,你才是回紇前無古人,最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默延啜一聽,高興已極,揚聲大笑,聲震大漠數裡。 末了,他對沈珍珠說:「可惜自古以來,再了不起的大人物,大英雄,他們的人生,也都有缺憾。」 沈珍珠站起,與他並肩看皓月當空,問道:「那你的缺憾是什麼?」 默延啜闔目靜思良久,答非所問:「我所思所做,至死不悔。」 第七十四章 殘星下照霓襟冷 接近拂曉時,默延啜率先睡醒。 身側,沈珍珠以他的外袍為席,身姿平躺,依舊睡得很沉。 她睡姿恬靜,朔漠中的拂曉時刻,天邊的那一縷光芒半明半暗,極目望去四面沙海浩瀚無垠,近在咫尺的她,面頰氤氳在這幽明之間,反而似乎看不真切。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離他這般近。好似這蒼茫天地,月照古今,竟然只有他與她兩人。 一切都短暫如拂曉寸光,夢境之上再生夢境。 他俯身看她,她的氣息如幽蘭沁香,他如鐵石凝佇斂息,仿若欲讓時光停佇。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頭。 沈珍珠乍然睜開眼。 他並無避諱,朝她坦然一笑:「醒了,那我們吃點東西,趕緊出發。」伸手將她拉起。 沈珍珠問他:「剛才在想什麼?」 默延啜看著她笑:「原來你早就已經醒了,你在想什麼?」 沈珍珠面上微微一紅,好在光色晦明,他看不出來,「我在想,回紇冬寒夏熱,朔漠處處,且無中原的美食佳釀,委實困苦。」她抬首,微笑著,「只是,默延啜,我仍是覺得——長居回紇看風吹草低,孤煙落日,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你?!」默延啜眸中劃過一縷驚詫,看著面前淺笑吟吟的沈珍珠,他竟說不出話來,他深吸一口氣,猝然別過頭。 沈珍珠正詫異著,卻聽默延啜大喝一聲「我們走」,一隻手被他緊緊攥住,身子不知怎麼的騰空而起,轉瞬間被他帶上馬背,共乘一騎。默延啜揚鞭催馬,風聲並著黃沙呼嘯而過,她的半個身軀卻在他牢緊的包裹中。 「默延啜!」沈珍珠出聲喚他,只覺此時的默延啜太過怪誕。 「可汗,可汗!」數名隨從原是遠遠守衛的,沒想到默延啜突然出發,都急急的上馬追趕。 默延啜如若未聞,不發一聲,盡顧著不住的催馬。沈珍珠從未見默延啜這樣,心中又是驚異又有隱隱的駭怕。她無法回頭看他的神情,攥住她腰肢的那只手卻是愈來愈收緊,簡直快要讓她喘不過氣,她在喉間低微的「嗯」了聲,他倒是隨即聽見,稍稍放鬆。 策馬疾行三四個時辰,終於沖進了那片只斤澤,長時間的馳聘,沈珍珠不僅口乾舌燥,也饑餓難耐。 默延啜徑直策馬沖至沈珍珠所居房舍前,左臂一提,將她輕輕放下馬:「你先吃點東西歇息一下。」未等沈珍珠扭過頭,早已策馬朝前方自己的居所疾行而去。 沈珍珠只是奇怪,在房舍前發了一會兒愣,體乏無力,抬步走入房中。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前腳剛入門檻,程元振匆匆闖入,滿面焦急之色。 「什麼事?」沈珍珠問。 程元振道:「昨日,陳周大人告訴某說,已經打探到殿下被拘押所在——是在這綠洲西面隱蔽處的一幢房舍中,與其他東宮侍衛分開拘押的——要我們一起尋機將殿下救出逃走。」 沈珍珠變色:「我不是早告知過他,現在局勢紛亂,暫不可輕舉妄動麼?」 程元振搓手道:「正是,某也一再勸說,可是,陳周他不聽,已經乘著回紇可汗沒回來,獨自一人悄悄潛去了!夫人,咱們怎麼辦?」 沈珍珠跺腳道:「他簡直是胡來!」當機立斷,「我們快去追他回來,不能任由他們入大漠!」說話間,沈珍珠早已邁出大門,恰在此時,兩名默延啜的隨從正牽著一匹馬由門前經過,她瞬即沖上,一把攘開隨從,縱身上馬,程元振稍晚一步,眼見她催韁之間馬如箭般飛馳而出,兩名隨從驚得目瞪口呆。 沈珍珠縱馬往西面馳去,方行不足三裡,遠遠已有數名回紇兵丁向她圍來,意欲阻攔,有一名回紇兵丁會說漢語,叫嚷道:「可汗有令,不許任何人往西面去!」她哪裡還顧得了這麼多,厲聲喝道:「讓開!」縱馬硬往前闖,馬蹄過處兵丁們紛紛後退,一名兵丁惱了,拔出腰間彎刀,那懂漢語的立即上前按下他的刀,道:「頓莫賀說千萬不能傷她!」那些兵丁微微猶豫,乘著這間隙,沈珍珠立時縱馬沖出了包圍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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