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珍珠傳奇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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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珍珠緩緩倚於椅中,朝眾人揮手道:「我累了,事不宜遲,你們快去莫誤時辰。我過一會兒自回淑景殿。」 「王妃,」風生衣邁前一步似有話說,卻見沈珍珠已闔上雙目,神情疲怠之極,只得與嚴明等人一同退下。 她是累了,很累很累。 事情竟是這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原來是李俶的主謀。 或許事情原委是這般:張淑妃設計薛嵩誣指李俶,卻被李俶得知消息,私下將薛嵩收買,要他做「反間」之人。一旦當殿對質,薛嵩必會翻供,指張淑妃「逼迫」他誣陷李俶。這樣的話,張淑妃危殆,既使她拋出替罪羔羊,也會元氣大傷,不再受肅宗信任。 只有這樣,一些事才可得到解釋:何以李俶當日看到薛嵩的供詞,並不如她那樣驚訝,甚至有一份鎮定自若在其中;肅宗盛怒之下要斬李俶,何以李俶強拉住她,而李泌竟會那樣巧趕到阻攔,想必李俶早與李泌商議好。 好一個部署周詳的計劃。李俶不告訴她,想是怕她露出破綻吧。當日她在殿中這般情急,正可幫他掩飾真相。 然而,世上萬事都是環環相扣,牽一發亦可動全身。這個計劃在最關鍵處出了變數——薛嵩意外被劫! 風生衣與陳周都知道這個計劃。風生衣身在刑部,收買薛嵩必有他的「功勞」,而這個計劃,陳周當是主要謀劃者。故而開初之時,這二人都不是特別著急,因為收買薛嵩必定許下極大的高官厚祿,薛嵩不會放棄。可是,他們都忽略了一點——即便薛嵩想回宮「複職」,也需有人引薦,他是大理獄逃犯,怎敢一人冒失失的闖宮或投案,更怕「反間」之事洩漏,被張淑妃私下「結果」。 對於薛嵩來說,最好的引薦人——既然是廣平王收買的他,那最好的引薦人,除了被拘押的廣平王,自然莫過於廣平王正妃。 於是,她終於在最後的時辰裡,等到了薛嵩的投奔。 接下來會怎樣?薛嵩會如何在肅宗前反噬張淑妃,她已不想知。 這一場仗,她打得太辛苦。 她贏了,卻失卻了歡欣。 她面上帶著笑,以原有身姿倚在椅中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聽窗外風聲、雪落聲、侍從呼吸聲,一點一滴,都入骨髓,忽覺面頰濕潤,輕輕抹上去,原來已經淚流滿面。 「我終於和他徹底了斷父女之情。」五步之外,細稚而灑脫的聲音如琴奏般悠揚響起。 薛鴻現的輕功極好,沈珍珠本不該能聽見她入室的腳步聲,然而她闔著目,竟然在薛鴻現方入室時,就已經聽見了。她似乎還能聽見自己周身血液緩慢輕靈的流動,聽見遠處高山積雪沙沙的顫動,聽見吳興家中公孫二娘暢快的笑聲…… 她還是不想睜目,悠悠啟唇道:「對不起,鴻現。」 薛鴻現坐至窗臺上,有節奏的晃動著雙條腿,說道:「我一直不知道師父要我來長安為什麼,原來,就是要我來救薛嵩的。」 「是你師父教你救他的麼?」 「不是,是我自己。一聽說他被關押大牢有性命危險,忽然就忍不住去救他。」薛鴻現撅嘴搖頭望天,也不管沈珍珠仍舊閉著眼。 「那是因為當年在長安,你雖然說與他再無父女之份,他終究還是對你手下留情。」 「可是,到了今天,他既然非要選回宮,是生是死,再和我沒關係了。」 「鴻現,你的師父真是絕世高人。」沈珍珠闔著目,忽的一笑。 「沈姐姐,」薛鴻現驚歎著:「你這一笑,可真美!」 「可是,」薛鴻現又垂首黯然:「為什麼我看見你這一笑後,自己的心頭好似湧起了萬種惆悵和悲傷呢?」\ 顛簸,他一路緊緊抱著她,她神智漸漸迷糊,睡熟過去。 第五十八章 江流不語意相問 薛鴻現細碎輕靈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沈珍珠頭腦清明而空曠,她始終闔著目,聆聽著這世上一切細微和瑣碎的聲音,耿耿長夜,惟有這顆心,是完整的屬於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輕輕推門的聲音,聽見緩緩走入的腳步聲。 她知道他來了。她依舊倚在那裡,呼吸平穩,面帶淡笑,仿佛睡著。 他的手撫在她的額頭,他的氣息這樣熟悉,他慢慢躬下身軀,低聲喚她的名。她依舊沒有動彈,連眉睫也沒有半分閃動。他忽然有些驚慌,呼吸紊亂起來,手搭上她的脈門,過了良久,方舒出一口氣,仍輕握她的手,似乎久久端詳她的容顏,在她耳畔沉聲道:「我們回去罷?」她沉默許久,終於微微頜首。 她被他橫抱於懷緩步往室外走,他心跳沉穩而有力,他的臉浸入她髮絲間,柔聲道:「我知道你累了。若你不想說話,只管閉目別說,好好將養著。」馬車 真奇怪,這一覺下去居然沒有任何夢,無星無月,無哀無痛。她醒來的時候,李適正用他胖墩墩的小手撫她的面頰,柔軟滑嫩的小手,撫在她的臉上,很是舒適。她伸手將李適抱上床榻,問道:「什麼時辰了?」 宮女笑答道:「還早呢,殿下早朝未散。王妃才睡了三四個時辰,該睡至午後才好的。」 侍奉李適的王嬤嬤在旁絮絮道:「殿下本不准小世子打擾王妃,只是世子幾日不見親娘,天天哭嚷,老奴沒辦法才帶他過來。」 沈珍珠搖頭道「不妨事」,一時也懶於下床,便屏退多餘人等,宮女們奉上幾樣李適喜歡的玩藝,沈珍珠打起精神,陪著李適玩九連環、七巧板 ,李適玩到興處,在榻上蹦起幾尺高,逗得周旁宮女掩嘴吃吃而笑。 正玩得高興,隨著一聲長長的通傳「殿下駕到——」,李俶捲簾而入。李適高呼著「爹爹」,動作靈活的由榻上跳下,一頭鑽入李俶懷中。李俶將兒子抱起,笑逐顏開中不忘朝沈珍珠瞥上一眼,見她神情並無異常處,稍稍放心。早有見機深的嬤嬤跟隨入室,三言兩語下將李適又哄又勸帶出內室,刹那間宮女嬤嬤們退個一乾二淨。 沈珍珠見李俶緩緩朝自己走來。幾步的路程,他一直微笑著,然而他的微笑是審慎的,仿佛每踏一步,都在揣摩她的心。他是如此小心謹慎。 她對他淺笑相迎。他是怕她生氣罷。可是,這件事就是她再想一千回一萬回,由無數旁人評論,她似乎都沒有理由氣惱。 她有什麼理由可以氣惱?他本非故意欺瞞她,相反,可能是為了不添她的擔心,才沒有告訴她。而事情發展到要由她來解決,本是他沒有想到的。而她,作為他的妻子,在他危難之時披荊斬棘,也是份所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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