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珍珠傳奇 | 上頁 下頁
七一


  沈珍珠道:「現在可慶倖者,惟有一條。」

  惟可慶倖,薛嵩應該尚未離開長安城!那些散佈出去的消息,確是起到作用。

  長安城太大,薛鴻現與薛嵩要躲起不讓人發覺,實在太容易。陳周道:「某查出薛嵩曾在城中置辦過一處私宅,只是具體所在無人知曉。」

  沈珍珠道:「薛嵩性貪,性貪者必好炫耀,我就不信,他沒跟人提過私宅所在!」說話間已走至幾案前,提筆匆匆寫就幾個字,拿與嚴明道:「你速拿我的信函去找程元振,請他幫我一個忙,挨個查問諸內飛龍使,看有無人知道那處私宅。」

  嚴明遲疑道:「這程元振,可是與張淑妃走得甚近!」

  沈珍珠語速快捷:「你且莫小瞧那位程大人,他處事精細,處處為自己留有後著。我相信,他必會幫這個忙。快快去罷,別耽擱了。」說到此處,微微笑道:「你曾與他有過爭執,少不得多向他道歉賠禮。」嚴明答應著「某省得了」,人已飛奔出去。

  這三人方走,張涵若驀的來訪,入室便道:「姐姐為何不在宮中,竟在這裡呆著,別是與殿下吵架了?叫我好找!」這兩日長安城內雖大舉搜捕薛嵩,但個中真正原因卻是保密至極,除御前幾個緊要人外,王公大臣們都不知李俶被暫拘大明宮,朝中局勢或許瞬息巨變。

  張涵若說話間嘴角微翹,眼波流動,她那般明麗之美本就驚人,此際似笑非笑,燭火半映於面頰當真稱得上流光溢彩、光華閃耀。沈珍珠心中暗暗歎口氣。

  張涵若見沈珍珠容色暗淡,心中一突,止住笑意,小心翼翼的說道:「別是我說中了吧!」轉過話題道:「姐姐前日特意來我府上找薛家妹子,是為薛嵩被劫之事吧。說來薛嵩之事,都是我的錯!」

  沈珍珠一驚:「怎麼說?」

  張涵若蹙眉道:「那日是我無意中提起薛嵩被押大理獄,想是薛家妹子聽後才存劫獄之心。現在長安城上下被掀了個底兒朝天,薛家妹子雖然武藝好到底心不深,不知有無危險。若她來投我,我定會想辦法保護她。」

  沈珍珠默許嚴明暗地監視張涵若府第來往人等,多少有些擔心張涵若私下收藏薛鴻現,但看今日情狀,張涵若竟是全然不知,心中原存的希望又渺茫幾分。

  送走張涵若已過亥時,離最後的期限不足十二個時辰。沈珍珠自知再無法安寢,命侍女移去長安城圖,只奉宣紙一張鋪於幾上。

  也許有甚麼是她沒有想到,或者,是不願而對的。

  或許,那才是這件事最關鍵處。

  那,是什麼?

  她的計策,還差「一點」。

  便如未著睛的飛龍,只需一點,飛龍在天。

  她打開西窗,凜風撲面,雪花紛飛。這個世界如此乾淨純潔,卻步步險機。敵與友,親與疏,永遠變幻無定。她可以掌控多少,該如何堅持下去?

  她腳步虛浮,全身的力量都要耗盡,然而她必須振作,她不能倒下。

  她就那樣立於窗前,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她在想什麼?也許什麼也沒有想,也許已思接千年。

  她看著夜色一分分淡去,看著黎明的曙光一寸寸燃起。

  她終於推開室門,說道:「速請馮翌大人!」

  當風生衣站在她的面前,她斬釘截鐵般說道:「我不管你用甚麼方法——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在長安城內散播這個消息:廣平王妃正在 的沈府宅內。」

  亥時,距肅宗給予沈珍珠最後期限,只有一個時辰。

  風生衣面色慘白,陳周不停的踱步罵咧著。沈珍珠全身冷汗層層滲透衣裳,眼前陣陣發黑,然仍強撐而坐,咬牙一字一句說道:「再等等,也許——」

  風生衣踏步上前,揖道:「為今之計,馮某先去請郭子儀元帥——」未及沈珍珠答話,陳周攥住風生衣佩劍,擋住去路道:「求旁人作甚!殿下豈是束手待斃之人,不如……」風生衣雙目虎瞪,斷喝一聲,阻住陳周下面的話:「休得胡說!」那陣勢,卻是極力阻止陳周往下欲說之言。沈珍珠看在眼裡,更增幾分淒惻之感,擺手道:「你們有多少事瞞著我,我也無心計較,你們且愛做甚就去做甚,讓我安靜一時半會!」

  「轟」,嚴明撞入室中,踉踉蹌蹌站立不穩,右手一閃,「咣」的拔出佩劍抵於地面,這才穩住身形,斷斷續續報道:「王妃,我們已找到薛嵩的私宅——」

  沈珍珠站起身來:「什麼!」

  「可是,可是我們到達時,已人去樓空。」嚴明說到此處,腳下一軟,蹲倒於地。程元振雖應允幫忙,但昨晚查問宿夜一無所獲。至今日午時,一內飛龍使突然記起薛嵩與另一內飛龍使名喚趙勇的近日相處最好,但趙勇恰好近三日都不當值。嚴明幾番問詢查找,好不容易找至趙勇家中時已近戌時,由趙勇領著馬不停蹄繞過大半個長安城找到薛嵩私宅。然而,終是去晚一步,那宅中雖有居住痕跡,人卻已遁走。

  沈珍珠頹然坐下,方未坐定,又有「報——」聲驟起,一名淑景殿侍衛全身披雪,入室迎頭跪報道:「剛剛由金光門守軍傳來的消息,有人由城頭強躍城門,現已逃出城了!」

  沈珍珠心頭一陣巨痛,只覺呼吸如此容易之事,此際竟然艱難之至,聽到耳側有人急呼「王妃,王妃」,聲音一時近、一時遠,她茫茫然如在夢中,她一手往椅背撐去,那椅背冰涼透心,她忽的全身一凜,那神智猛然回歸,全身不知哪裡來了些力氣,竟而穩穩的站立起來。

  她一一望過面前三人焦灼的眼神,勉力笑道:「我沒有事。」目光慢慢移動,突然停止,問道:「你有甚麼事?」

  三人都是一愣,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室中一角立著個內侍,沈珍珠原來是問他話。那內侍想是來稟報事情的,卻正看見沈珍珠發病的危急情狀,一時嚇得愣住,此時聽到沈珍珠喚他,仍是顫顫桅桅的踱過幾步,跪下回話道:「奴婢,奴婢是來稟報,外面有人指名要拜見王妃,王妃,您見還是不見?」

  陳週一拍大腿,喝罵道:「你這閹貨,沒見王妃身體不適?還見甚麼不相關的客!」忽的省起自己口出汙言,忙對沈珍珠請罪道:「王妃,某失言了!」

  沈珍珠眸中卻閃出一絲晶亮,淡淡的說了個「請」字。

  內侍很快引著人進來了。

  來人身形高大,著厚厚的深灰大氅,將整個身子都包裹進去,氅帽遮掩住面容,只露出一雙眼睛。風生衣三人上下打量來人,更是暗握兵刃,生恐突發意外。來人入室微站一會兒,瞪住眼睛看清沈珍珠容貌,這才一把子脫下大氅,「咣鐺」將腰間佩劍扔擲地上,伏地跪拜沈珍珠道:「求王妃助我啊!」

  沈珍珠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果真是薛嵩。他來了。

  沈珍珠儘量保持語調凝重鎮定,問道:「你要本妃如何助你?」

  薛嵩叩頭道:「殿下吩咐薛某做的事,薛某決不敢有違。小女鴻現劫獄,並非薛某之意。求王妃指引薛某在陛下面前說明事情真相,容某能官復原職。」

  沈珍珠心中猜測,此際全被證實。萬種滋味齊泛心頭,見風生衣和陳周目中都有驚詫之色,此時不欲說任何多餘之話,只揮袖道:「好罷,嚴將軍,你這就帶薛嵩入大明宮。薛嵩,殿下當日教你說甚麼,你照說就是!」又對風生衣道:「你們都去罷,暗中護衛薛將軍,要將他平安送至大明宮。」

  薛嵩大喜,喏喏稱是。

  嚴明連連答應著,又疑惑的問道:「王妃怎不入宮?」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