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珍珠傳奇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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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鴻現眨眨眼,想是為是否該回答這個問題思慮。沈珍珠忙道:「若有避諱,薛現妹妹你莫要為難,反正 ,這並不甚麼要緊的事。只要你安好便行。」 薛鴻現搖搖頭,狡黠的一笑,說道:「不要緊,反正這回師傅讓我下山,沒有讓我立誓不准向旁人說。我只說與兩位姐姐,料想師傅也不會怪我。」她左口一個「師傅」,右口一個「師傅」,說時總是甜甜的笑,想來她的師傅定是十分寵愛她。 張涵若道:「那還是不好吧,小心你師傅把你手掌打得不能端碗吃飯喲!」 薛鴻現嗔道:「少笑話我!那是小時候的事,現在師傅從不打我。」又去擰張涵若的嘴:「張姐姐你的腦子是怎樣長的,前幾年我說漏嘴的一句話,你竟然現在還記得!」 張涵若故作害怕狀,又呼又叫的躲在沈珍珠身後,薛鴻現不依,繞過去要抓她,沈珍珠既要護張涵若,又要防備薛鴻現不小心跌倒,三人打鬧成一團,倒仿佛又回到昔日在太子別苑居住的那段時光。 鬧過一陣,沈珍珠覺得心慌胸悶,臉色也不好,張涵若心細,忙叫薛鴻現停了打鬧,三人坐上馬車,重來緒舊。 薛鴻現道:「實不相瞞兩位姐姐,我也不知道師傅叫什麼名字,從小我就喚她做『師傅』,她是比丘尼(注:尼姑)。我不知自己親生父母是何人,自有記憶,便與師傅在一起。師傅待我,真和生身母親一樣。可是,八歲那年,她突然將我送至薛……薛嵩府上,說是與他一段緣法,五年後才能回山。五年裡,她每每在除夕來一次,傳我半夜武藝劍法。」這簡直是仙聞秩記,沈珍珠與張涵若神往不已:薛鴻現師傅何等高人,這般的傳授武藝,便能讓薛鴻現獨步天下!與這樣的仙人相較,凡俗之人數十載如一日的勤練武功,真是虛耗時光。 「那日我去取水,哪裡想到,竟然在河邊遇上師傅!她二話不說,就勒令我立即回山。」 「你師傅怎知你在那裡?」張涵若十分驚駭。 薛鴻現眼神中盡是崇拜:「師傅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是無處不在的。」又道:「那天是我第一次忤逆師傅,又哭又求,說有位姐姐要我照顧,暫不能拋下姐姐回山。誰知,師傅不怒也不笑。」她歎口氣,一向無憂無慮的她透出傷感之情,雖與其嬌憨容顏不協調,也足以讓沈珍珠和張涵若感喟——自幼無父無母,雖有慈愛的師傅,終究是意難平啊。 「我寧願師傅發怒,她總會在發怒後寬恕我,答應我的請求。」薛鴻現繼續說著:「可那回,她只告訴我,世人都有自己因果,我輩修行之人,不該去干擾。」 「我不依,跪下來求師傅,師傅便牽住我的手拉我走,我與師傅武藝相差太遠,怎麼也掙不開,就這樣,被師傅帶回山——」 她解釋完,又楚楚可惜的抬起頭,說道:「就這樣了,沈姐姐,你不怪我了吧——」 沈珍珠為那「修行之人」四個字深深揪心,看面前薛鴻現年紀雖小,掩不住如花美貌、綠鬢如雲,真有一日要做了「比丘尼」,何等叫人不忍。薛鴻現對她的師傅敬如天神,也不必事事由師傅擺佈,命運由師傅一手早早掌控安排吧。 薛鴻現又忽的破顏一笑,道:「不過我今天可以將功贖罪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物來遞與沈珍珠,說:「你看,你看,這是什麼!」 沈珍珠接過一看,手掌大小輕薄之物,以牛皮包裹。問道:「是什麼?」 薛鴻現道:「先別急著拆,猜猜?」 沈珍珠掂掂輕重,與張涵若同時出聲:「裡面是信件?」 薛鴻現撅撅嘴:「一點也不好玩,你們怎麼那樣聰明啊!」 沈珍珠笑以手指刮刮薛鴻現臉龐,打開那層牛皮包裹。裡面果然是疊得方方正正的幾頁信箋。展開信信箋,沈珍珠不禁呆住——上面全是扭扭曲曲的古怪文字! 「這是回紇人的書信?」她問薛鴻現。回紇建國不久,襲用突厥文字,尚無自己文字。沈珍珠回紇呆過一段時日,雖看得出這是突厥文,卻是一個字也不認得。 薛鴻現志得意滿的眨眼點頭。 「我來看看。」張涵若伸手將那信箋取過去,笑道:「我懂一些突厥文字。」幽州左環滄海,右擁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濟,五胡雜居,沈珍珠記得張涵若提過其母是突厥人,她識得突厥文字不足為奇。 張涵若掀起一角車簾,迎著雪花,細細的看下去,越看臉色越是凝重。不過須臾功夫,就看完將信箋依舊折起。 「寫些什麼?」沈珍珠問她。 張涵若若有深意的看沈珍珠一眼,肅正坐好,才緩緩說道:「這果真是回紇密使寫給回紇可汗的密信。」回首問薛鴻現:「你是怎麼拿到這封信的?」 薛鴻現滿不在乎的拍拍衣袖,道:「偷的唄!」 原來薛鴻現昨日傍晚入長安城時,正看見一名身著漢裝的異族人出城。因裴昭儀遇刺之事,長安城守備外松內緊,嚴厲盤查出入人等。那異族人卻飛揚跋扈之至,一意要急著出城,守城官兵礙著回紇兵之功,敢怒而不敢言,草草搜查一番就放那人出城。薛鴻現見此頑性大起,又惱自己也要被仔細搜查行裝,更兼這兩年跟隨師傅與師傅好友空空兒,學了些妙手空空的手藝,平日無處施展,此時不用,更待何時?於是輕輕巧巧將那回紇人藏在懷中的信箋盜了出來。 偷得信箋後,她當然也不認得這蝌蚪般的突厥文字,她雖對人情事故不太通,人卻是聰明之至的。稍作思索,便依樣將信箋中文字「畫下」,拆作數份,在茶館裡尋得幾個通譯,各自譯成中文,再一拼湊,知道其中關係沈珍珠,忙托張涵若將沈珍珠喚出。 張涵若道:「原來裴昭儀被刺,不,應該說是謀刺張淑妃,主使竟然是回紇可汗!」說話間看了沈珍珠一眼,沈珍珠明曉此事,此際也不得不作出一副驚訝的模樣。 「這信中一大半是那行刺之人的表罪之辭。說行刺之事已敗,裴昭儀作了替死鬼。而當時場面混亂,他們誤以為已經成事,趁亂拔下兇器送入了沈姐姐你的寢殿,又說他們中有內奷,不僅洩漏行刺之事,甚至將送錦盒至淑景殿之事都賣與了張淑妃。最後還道,他們定要再刺殺張淑妃,且掀出內奷,不然無顏面見可汗。」 張涵若說完,疑惑的看著沈珍珠:「姐姐,我都糊塗了,那回紇人刺殺張淑妃也就罷了,為何要將兇器特地送於你呢?」 沈珍珠感喟不已,她果然沒有料錯——默延啜,他不會這樣對她。她甚至頗為感動,他說送她的「禮物」,竟是刺殺張淑妃!她是那般的恨張淑妃,卻一時對其無可奈何,他竟然是全都知道的!殺張淑妃,並不同于刺殺皇帝,對他的「大局」無利可圖,他居然願作這不划算的買賣,這份心意,豈同區區。 張涵若等不到她回答,又問一次。 沈珍珠這才回過神,笑道:「這,……我也不知。」 張涵若倒是若有所悟,似笑非笑的低聲說了一句:「原來外間的傳聞,竟是真的。」 沈珍珠一驚:「什麼!」 張涵若卻不說了,只道:「幸好這信箋讓鴻現妹妹得了,若不小心讓旁人得到,難免不疑沈姐姐是主使啊!」說話間,從腰間取出火摺子,「嘶」的點燃,將那信箋連同牛皮燃著,牛皮焦臭難聞,半晌才燒盡。這信箋確實關係重大,若讓他人得到,定會有礙兩國邦交。 馬車載著三人慢慢往回駛。薛鴻現心情極好,不停說東說西,沈珍珠和張涵若各有心思,只時不時回應與她,哄她高興。 行有一柱香功夫,馬車越行越慢,終於停下來。薛鴻現詫異的喊起來:「怎麼回事啊!」聽得馬蹄「噠噠」漸近,有人在帷簾外低沉的喚道:「王妃——」正是嚴明的聲音。 沈珍珠掀起車簾,前方已停駐了一輛馬車、若干侍從,李俶錦帽貂裘,由馬車下來,正接著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嚴明道:「請王妃移步,殿下接您來了。」 薛鴻現一聽「殿下」二字,忙的探出頭朝前方望,口裡嚷嚷著:「哪位是廣平王,我看看,我看看,我從未見過沈姐姐的夫君呢!」及看見了李俶,不禁「啊」的叫喚一聲,眸光晶晶發亮,摟住張涵若,咿咿啊啊大呼小叫起來:「天啦,那就是廣平王,我從沒過見這樣有風度的男子!」張涵若只是拘謹的笑著,不隨應去看李俶,也不抬眸。 李俶帶來的這輛馬車四面都烘著炭火,那炭火燃得正旺,暖氣拂面,極是舒適。與張涵若、薛鴻現告辭,侍從驅馬緩緩行駛。 李俶握著沈珍珠的手,覺得不甚暖和,臉上笑意便斂了幾分,又不忍說甚麼,沈珍珠忙催促道:「還是讓馬車行快一些吧,適兒若晚膳時不見我,又要哭鬧了。」李俶道:「不妨事。」閉了嘴不說話。沈珍珠知道他不快,今日天寒地凍,原是勉強答允她出城的。剛想軟語幾句,全身一激靈,打個噴嚏,李俶隨手朝她後背一攙,卻是濕漉漉的,原來她方才與張薛二人打鬧,不妨身上裘衣滲入雪水,自己也未留意。 李俶怒氣上浮,肩頭一暖,卻是沈珍珠將頭枕至他肩上,微閉了眼,柔聲說道:「這兩日也不知怎的,極易犯倦……」他心中微酸,強自將那股中火壓下,一手攬住她,一手去解自己身著裘衣的系帶。 沈珍珠驚覺了,抬起頭:「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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