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珍珠傳奇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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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答道:「這個人是尚食房的銀娥!」話音剛落,韓國夫人由座上一跳而起,凶巴巴給了春雨一耳光,喝道:「小賤人,休得胡說,銀娥跟了彩屏這多年,怎會害她!」 春雨忍痛負氣,心中一橫,全然豁出去了,對答道:「奴婢並沒有瞎說,銀娥今日早上為我們姐妹送的飯。為著吃飯,她幫我們照看過火爐上煎制的藥品,焉知她是否動過手腳!」 獨孤鏡正要張口傳銀娥,突聽「轟通」巨響,沈珍珠突由座位跌落在地,玉山傾倒,僵直身子,一動不動。李俶一把攬起她,急的只喚「請太醫」,渾然忘卻身畔就有一名如假包換的太醫。 王太醫上前把把她的脈息,搖頭道:「大大不妙,王妃腹中的胎兒,只怕也保不住了。」 李俶心驚膽寒,覺環抱沈珍珠的手掌滑膩,垂首一看,竟是滿手鮮血。沈珍珠似未全然死過去,雙目翕動,滾出一粒眼淚。 沈珍珠從未受過這樣的苦楚。仿若回到十年前,她和他少年頑劣,偷劃扁舟入湖,山川明媚,江河秀麗,他難得的嘴角一翹,絲許笑容:「不知十年後再遊此地,該是如何。」她方才八歲,卻少年作老成思,答道:「十年?你在何方,我在何處?」湖浪呼嘯奔騰而至,排山倒海之勢,「安二哥,安二哥,抓緊船舷!」……她快要窒息……腹中有千刀萬剮,耳中如聞刀劍齊戧……一重又一重,將心痛與身體的劇痛剝離去,重疊來,反反復複,無窮無盡……迷糊中玉冠錦衣的少年托著她的頭……生命中一些東西,去了再不能回來……殿下,殿下,俶,俶……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李俶終於等到她的蘇醒。她昏迷了一天一夜,穿流不息的太醫、侍女,端出的一盆盆血水只能讓他顫慄。儘管太醫說她只是小產,並無性命之虞,他還是這樣一天一夜不眠不睡,寸步不離守候在她身畔。如果能這樣守候她一生一世,那他是否還需苦心經營?但若不苦心經營,他又能否守候她一生一世? 「俶,」她抬起未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輕輕按上他的手背:「對不住,我們的孩兒,是不是……」他俯身托起她,讓她枕於自己懷中,道:「是我疏忽,害你受苦。父親和母親都來探望過你,剛剛才走。」 她輕歎道:「他們定是失望傷心。」回身與李俶四目相接,雙手環抱他的脖頸,在他懷中深深說道:「俶,別離開我,我不能再失去你。」李俶胸中激蕩,湧起柔情無限,吻下她蒼白的嘴唇。 良久。她開口問道:「素瓷?」 李俶道:「她正為你料理煎藥。」 又問:「那銀蛾呢?」 李俶淡淡道:「已被我下令處死。」 沈珍珠別過臉,沉默半晌,幽幽吐出一句話:「我實在不知,你為何這般著力回護那個人?」 李俶一怔,稍頃道:「韓國夫人和崔彩屏有意加害於你,反害了自身,正應了引火燒身這句古話,崔彩屏此時已夠淒涼,再去怪責,又有何用?」 沈珍珠合上雙目,她一直面色慘白,精神倦怠,說話聲低無力,李俶以為她又乏了,不再說話,怕引她傷神。豈知她又緩緩的吐出一句:「你明知我說的人,不是崔彩屏。」 她睜開雙目,繼續說道:「韓國夫人和崔彩屏買通醫官,指鹿為馬,明知我懷孕卻說只是疲勞過度,又怕時日一長,終叫發覺,指使銀蛾在我的藥中下放商陸。本來我是在劫難逃,尚藥房的兩名丫頭固然年紀小,但謹慎細心,決沒有拿藥時將我與崔彩屏的弄反拿錯之理。這其中,定有人趁其不備,有意調換了我二人藥罐。說起來,這個人也算是救了我和腹中胎兒一回。只可惜,救得了運,救不了命!」 她連說一大串子話,氣喘吁吁。李俶急急為她捶背道:「有什麼話,過兩日再說好麼?一切都是我的不是!」 她連連搖頭:「你,你以為我在盤算你的不是嗎?我只是想不通,那個人,既下風香草害過我,這回又救我,是何居心?你任其為所欲為,是何道理?許我不該問,你心中有萬千丘壑,原不該我觸及。」 李俶因道:「你這是傷心負氣之語,我待你如何,你總不致於不知。」突的想到不久之後還有一樁事會讓她傷心,停口不語。 第十章 城寒月曉馳思深 光可鑒人的銅鏡,梳粧檯上幾枚花穗、纏枝釵,還盛著她未出嫁前的氣息。幾案上展開一張徽紙,廖廖兩行字,筆擱置一旁,硯臺墨汁近幹。 爐中火焰漸微,紅蕊進房添了塊炭,火焰大盛,熱氣蒸騰,房內明顯暖和甚多。見沈珍珠依舊臨窗看書,只得開口說道:「小姐,入冬以來天氣一日冷過一日,你好歹得愛惜自己身子,盡顧著看書,也得趨近烤烤火才好。」 沈珍珠聽了收書笑道:「好好好,我遵命就是!」說著已放下手中書本,坐到火爐旁,「噫」一聲道:「今年的炭火不錯,強勝去年的。」 紅蕊停一停,方說道:「這是,……殿下帶過來的,聽說是西涼國前幾日進貢的,總共才百餘條,取了個千吉百利的名字,喚作瑞炭;陛下賜殿下十來條,殿下都帶到了咱們府上。」 沈珍珠點頭不語,稍頃又去拿書。紅蕊跺腳道:「殿下坐了大半日,還在廳堂等你呢,這樣冷的天,他日日辛苦過來,你總得見他一面吧!紅蕊耿直不會說話你一向知道。依我說,這世上哪裡有化不開的結。這回的事,確是殿下對不住你,可紅蕊也有眼有耳,你若過於執拗,今後可別後悔。」 沈珍珠聽了微微笑道:「紅蕊,你長大許多。」背過身,心中長長歎息,慢慢說道:「你去稟告殿下,我不過想在娘家小住,過得幾日自會回返王府,讓他不必掛牽,刑部公務繁忙,還得保重身體。」 「不回去,再也別回去!」沈珍珠的嫂嫂公孫二娘一腳踏進門,邊說邊解下腰間佩劍,重重放置幾案上。她性烈如火,與姐姐公孫大娘的溫婉平順大不相同,厲聲道:「憑什麼男人三妻四妾,要叫咱們女人受那種委屈。珍珠,你上回嫁過去,是因我不在家中,不然非得阻擋。現在那李俶朝秦暮楚,已有一妻一妾,更兼妹妹這樣的人才,尚不滿足又納侍妾,怨不得妹妹傷心。妹妹,你只管在家中住著,不必理什麼皇家、殿下。我前月路經范陽、平盧,安祿山屯糧養兵,反象已現,左右不過一年,大唐天翻地覆。可笑長安城上下依舊萎靡奢華,人人醉生夢死,不知是充耳不聞,還是自欺欺人。我從此不再四處遊歷,只在家中守著父母親和你們兄妹,有我公孫二娘一柄長劍,沒人能傷咱們這一家人!」 沈珍珠雖知一劍一簫難以仗遊天下,難得這份姑嫂情誼,想自己何其有幸,紅蕊和嫂嫂固然觀點不同,但無一處不是設身處地為自己著想,感觸道:「母親去世後,嫂嫂對我最好。」 公孫二娘爽朗笑道:「誰叫我只有你一個妹子。」 紅蕊見機退了出去。 恰在此時,素瓷帶了名女婢匆匆走進。沈珍珠瞧那女婢面善,那女婢已納頭便拜,聲音中帶著哭腔:「王妃,王妃,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只有您能救她了!」 沈珍珠這才省起,此女乃是慕容林致的貼身侍婢之一,名喚萱草。不覺倒抽一口涼氣,扶起她問道:「建甯王妃出了什麼事?」心中大為駭異,以建甯王李倓與慕容林致的情義,慕容林致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該有李倓出面周旋,哪裡會輪到一名小小侍婢巴巴的跑來向自己求救。 萱草答道:「小姐失蹤三日以來,我家王爺畫影圖形,各處張掛,又派王府諸人四處尋索,明查暗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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