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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章 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悔薄情

  「聖旨到!」

  隨著一聲尖利刺耳的喊聲,原來喧鬧無比的大廳裡忽的靜了下去,跟著便一陣「撲啦啦」的嘈雜,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心裡卻是忐忑不安。今晚是睿親王大喜的日子,酒過了三巡,菜上了五味,新人也已經進了洞房,這會兒宮裡傳召還能有什麼好事?

  早有僕役趕到後院將睿王爺請了出來,他雖已換了便服,卻還是一身大紅色,見他匆匆趕來,想到他是從溫柔鄉里被生生拉出來的,人人臉上不免帶了幾分同情,唯獨玉喜仍是死板著一張臉,看他也沒帶黃綾卷軸,想來是皇上口諭了,不過既然來的是皇上心腹玉喜公公,那這事情估計還小不了。

  「睿王爺,皇上請您入宮一趟!」玉喜彎著腰,聲音有些乾巴巴的。「皇上可曾說是什麼事?」子墨一臉平靜,嘴角甚至還帶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讓人不得不欽佩他的涵養功夫。

  「似乎是西北軍情吧,剛剛又接到了奏報!」玉喜擰著眉頭,「還請王爺快些動身!」

  「且容本王換身衣裳吧。」

  子墨走進偏廳,很快換了身朝服,見在場諸人還都傻愣愣的呆站著,不由作了個四方揖,請蕭見離代他好生招呼客人,反復告了罪,這才不緊不慢的隨著玉喜走了。

  喜宴中途鬧了這麼一出,眾人也覺得有些興味索然,然而蕭見離卻還是熱情的邀請大家入座,廚房跟變戲法似的,新鮮菜色流水價般的被送了上來。跟著還來了一隊舞娘,衣香鬢影中,諸人雖心有疑惑。卻也糊裡糊塗的繼續狂歡了起來。整座睿親王府看起來還是鼓樂喧天,熱鬧非凡地景象。每一名僕役都得到了賞賜,幾間抱廈裡也開了席供下人們吃喝,這會兒人人縱情暢飲,誰也沒有留意到一抹黑影已然悄悄的翻過了高牆,來到了王府後院。

  龍承霄的背脊緊緊地貼住牆根。眼前的這棟房屋他再熟悉不過地,窗戶上映出一抹纖細的人影,卻是一動不動,她不快樂……,是因為大喜的日子,新郎卻不得不離開的緣故吧?沒有辦法,他也一樣想見到她啊!

  顏兒,但願你能原諒我……

  門應聲推開,竟然沒有鎖。屋裡燈光幽暗,但龍承霄一眼就看見坐在床沿上的纖女子,她背對著門。身上還穿著那一身鮮紅地嫁衣,這令龍承霄沒來由的一陣寬慰----他的決定並沒有做錯呢!

  朱顏慢慢的回過頭來。只一眼。卻似是蘊含了千言萬語,直直的望進了龍承霄的心裡。像是被漩渦吸住了似的,眼前場景陡變,竟是到了蓮苑,窗外應該是盛開了的鳶尾。

  她的眼中有怨懟、有痛苦、有無奈,一個人地眼中,怎麼可能表達出這麼多的情緒?

  「顏兒……」龍承霄再也按捺不住,幾步搶上前去,已將這朝思暮想的人兒固定在懷裡,「你……你知道我要來?」不然她為什麼沒有露出一絲驚訝。

  「嗯……」她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卻別轉臉去,龍承霄伸手去扳她地肩膀,突覺手背上一涼,竟是接住了她一滴淚珠。

  龍承霄只覺心裡像是被火燙了一般,又急又憐,想使勁兒扳過她的臉,卻又害怕弄痛了她,只得急急地道:「顏兒,你怎麼了?別哭啊……你以前……我沒見你哭過!難道……是皇兄欺負了你……還是因為我?」

  他這幾句話一說出口,就感覺朱顏渾身輕顫,竟似是哭得更厲害了。她像是在拼命壓抑著自己地哭聲,最後實在忍不住,便猛的轉過身來,龍承霄只覺肩頭一熱,朱顏已經整個人埋在了他胸前,身子微微聳動著,讓那背她倚靠著的男人越發的手足無措了。

  「唉……是我對不住你……哭出來也好!」龍承霄雙臂環抱住朱顏,只覺得這女子已生生的攥住了他的心,這會兒只要能讓她破涕為笑,便是讓他縱火燒了太極殿只怕他也願意!

  「你……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對我,為什麼?」她終於開口了,卻因為哭的太厲害,嗓音有些嘶啞,還夾雜著些哽咽。

  這一問,曾在他心頭不知盤桓了多少遍,今天終於親耳聽到她問了出來,才知道自己依舊不知如何作答。

  龍承霄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歎息,然而那抹淡淡的喜悅卻是揮之不去的,她既然能這麼問,說明她還是念著他的,當初若不是他輕易走錯一步棋,子墨根本不可能得到顏兒,只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麼?

  「顏兒,你可還願意跟我?」他小心翼翼的問,唯恐聽到她否定的回答。

  她渾身一顫,原本擱在龍承霄肩上的雙手陡然攥緊了,連手指甲都似陷了進去,「你……在胡說什麼……」那聲音卻是說不出的虛弱無助。

  龍承霄輕輕將朱顏扶起,這次她沒有再掙扎,順從的任由他托起下頜,一雙淚眼已是紅腫不堪,她閉上了眼睛,長的驚人的睫毛輕顫著,眼角一片濕潤。

  「不是胡說……這次……是真的……」炙熱的唇吻上了她的兩瓣嬌嫩,分別了那麼久,兜兜轉轉,終於又折返了回來,龍承霄只覺得他幾乎要為這一刻而歎息了,像是未經人事的青澀少年般,小心而又貪婪的汲取著她口中的甜蜜,她的嘴唇微涼,如絲絨一樣的柔軟,回憶紛至遝來,有悲苦,有辛酸……

  「你,你不是顏兒!」

  龍承霄猛的將身前女子推開,跟著變掌為爪,伸向她的咽喉!然而這女子表情忽變,身法亦是快絕,竟似遊魚一般滑了開去,轉瞬之間人已在一丈開外!她俏生生的站定後,眼角猶自掛著淚珠,嘴唇依舊是鮮嫩的玫紅色,語氣卻是帶上了一絲譏諷的冷冽,「沒想到你竟能識破!」

  那是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人的眼睛或許會被蒙蔽,身體上的記憶卻是永遠抹不去的,即便他說不出哪怕半點理由,但感覺告訴他,這個女人,絕對不是朱顏!

  只是一個吻,便有著天壤之別。

  他對朱顏的記憶,只怕已是刻骨銘心。「你是誰?」

  龍承霄眼睜睜的看著,心也隨著那女子的動作愈跳愈烈。她纖長的手指伸向自己的頸邊,抓住了邊沿,用力的一撕,呈現出一張同樣清雅卻是截然不同的臉!

  血,毫無預兆的自龍承霄的嘴角湧出,無聲無息的奔流……

  第一百零五章 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

  肅肅花絮晚,菲菲紅素輕。日長雄鳥雀,春遠獨柴荊。

  每日裡斜倚門扉,見天色愈發的長了,關山重重,既然望不到盡頭,那便不如斷了念想。成日裡只需渾渾噩噩的,歲月自己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擦肩而過。等到了要過奈何橋的那一天,想知道的、該知道的,自然一股腦兒的就全都明白了。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

  屋內傳來朗朗讀書聲,也多虧了有那孩子在,這院裡總算還有些生氣。可也是因為那孩子,究竟該如何籌謀了,才能讓他得回應得的?往日裡人人迫他,教他不做一人敵,要做萬人敵!他厭煩無比,連被人擄拐了生死懸於一線都不曾提過一個「苦」字;如今離了那些桎梏,他卻越發勤力,成日價讀書練字,除了聘請了位老舉人當先生,又硬逼著尋了個武術教習。可見人的血脈總是淵源流傳的,他的身體裡流淌著皇家的血脈,總有一日還是得回到那地方。

  「夫人!」

  聲音自背後響起,朱顏轉過身去,微微點頭,「宋先生好,正想問問你磊兒的事情呢!」

  他們隱居在金台,龍啟磊自然不能再用原來的名字,便也隨了姓朱。旁人見朱顏氣度高華,龍啟磊儀表不凡,一應吃穿用度都是上乘的,便也不敢怠慢,見他們這家行事低調。只當她是誰家官員的外室,又或是孀居的富家娘子,各家有各家的難事。別人不說,貿貿然問了只會觸自己地黴頭。

  這也就是在邊疆地區。民風彪悍淳樸。換作是京城抑或南陽,如朱顏這般的美人,門檻早就被踩破了。

  「磊兒天資聰穎,讀書也用功,而且小小年紀卻有股子難得的氣派。老夫執教以來,還未曾遇到過這樣地孩子!」宋先生是金台有名的老儒,等閒人家有錢也請不到他,那日朱顏親自登門,不過三言兩語,宋先生便即刻收拾了家什,搬到了十字街。

  李叔頂下地這所宅院寬敞乾淨,宋先生單獨住了第二進,朱顏帶著龍啟磊住在最裡頭。新請了武術教習是自己開的武館。如非朱顏出了大價錢,人家也未必肯來教。眼下也就是隔一日來一個時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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