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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他果然不願以身犯險,輕易試針!子墨連忙肅容道:「是微臣疏忽了,只是由臣替後宮女眷診治,恐怕多有不便。」

  「自家人又有什麼不方便的?事不宜遲,就讓佑然陪著大哥先去慈甯宮吧。」

  子墨連忙應允下來,與殷佑然一起朝後宮走去。他的性子向來冷漠,偏又生的俊美無儔,從來都是後宮女子私下議論的對象,今日他身著蟒袍,額間飾以無瑕美玉,更顯得貴氣逼人,與成熟穩重的殷佑然走在後宮裡,引得來往的宮人紛紛駐足觀看。

  兩人不一會兒便到了慈甯宮前,然而遠遠的就見秦嬤嬤匆匆忙忙的迎上前來。

  「奴婢給王爺請安,給將軍請安!」秦嬤嬤滿面堆笑的行禮,又對子墨說道:「太后主子一直念叨著王爺,說是怎麼一去就是那麼長時間,想念的緊。現在好了,終於又能見著了!」

  子墨只是淡淡點頭,不置一詞,倒是殷佑然有些不耐,問道:「太后的身子可好些了?睿親王是來請脈的。」

  「哎呀!這可真是……」秦嬤嬤一下子嚷了起來,仿佛萬般無奈的樣子,「真是不巧!太后主子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今兒早上讓太醫剛瞧過,說是身子虛的很,不敢亂用虎狼之藥,更別說妄動金石針灸了!只能先慢慢的調養著,先前剛用了燕窩,這會子正睡著呢!」

  子墨心中冷笑,他早已料到殷太后是決計不肯讓他來為她診治的。然而照著朱顏的性子,殷太后中的毒想必也是不輕,卻也只能苦苦熬著。不過他也沒忽略秦嬤嬤的話——不能妄動金石針灸!他剛才在勤政殿與龍承霄提議過的,這會兒她們就已經防備上了。慈甯宮的耳目還真是靈敏呢!

  殷佑然聞言,面上也顯出了悟之色。太后于子墨之間的糾葛,他雖然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卻也瞭解了個七八分。其實對於殷太后的有些做法,他心中亦是不以為然!然而太后終究是他的姑母,他既是晚輩、更是臣子,皇家的事情,他也不願過多的參與其中。

  不等子墨說話,殷佑然已接口道:「既然太后在休息,那就不便打擾了。王爺,後宮裡還有不少人患病,不如我們先去其他各宮看看?」

  秦嬤嬤一聽,忙跟著道:「將軍說的是,聽說延禧宮的婕妤娘娘就病的不輕呢!奴婢愚見,太后娘娘的症狀,和其他幾個宮裡的人也都差不多,不如王爺先替別人診治,琢磨出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再來替太后主子瞧,總好多拿太后主子試針不是?」

  她這話說的已是再明白不過了,更順帶著捎上了柳輕舞,擺明瞭是要從延禧宮先開始。

  子墨當下點頭道:「秦嬤嬤的話說的有理。佑然,聽說那位柳婕妤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既然她也患病,不如我們先去延禧宮吧。」

  殷佑然自然滿口應承,只是聽到子墨說到「心尖兒上的人」那幾個字時,卻總覺得他帶了些許諷刺,自己面上也尷尬起來。然而抬眼看他,卻是俊顏無波,似乎他說的話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第四十七章 東風惱我,才發一襟香

  延禧宮裡裡外外也是都彌漫著一股醋鹽混合的難聞氣味,來回走動的宮人們也都用手捂著口鼻。見子墨與殷佑然並肩而來,忙都放下手裡的活計,紛紛上前請安。

  兩人在宮門外等著,自有小太監奔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就見一個姿容秀麗的宮女迎了上來,恭恭敬敬的福身道:「王爺終於來了,娘娘這幾日氣喘的厲害,痰裡也盡是血絲,那起子太醫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皇上說王爺醫術高明,這就一直盼著呢!快請進來吧!」

  突然受到與之前迥然有異的待遇,子墨與殷佑然不由面面相覷,也都好笑的搖了搖頭,隨著那宮女信步走入宮內。

  「王爺、將軍,本宮身子虛弱,無法下床見禮,還請二位見諒。」隔著一層薄薄的鮫紗帳幔,隱隱可以看見裡面的榻上正斜倚著一名女子,雖看不清容貌,但光是聽了那婉轉柔美的聲音,就足以讓人魂銷夢移。

  殷佑然早已低眉斂目的坐在一邊,子墨只是微一頷首道:「娘娘言重了。還請娘娘將手臂露出些許,本王好把脈。」

  「好……」

  一隻纖細素白的玉手,無力的伸出帳幔,十指宛若青蔥,在絳紅色的錦緞腕托上慢慢的舒展開來,如同蓮花綻放,襯著一截新剝蓮藕般的凝白玉臂,碧綠的翡翠玉鐲順勢滑至腕間,讓人不禁為之目眩。

  這就是龍承霄的那名寵冠後宮的柳婕妤麼?果然是媚骨天成呢!

  宮女淩波用一塊薄如蟬翼的絹帕覆在了柳輕舞的手腕上,子墨手腕懸空,雙指併攏輕輕擱在絹帕之上。她的脈象隱隱緩散,如水浮物,然而忽上忽下,時有阻滯,倒是應了中那「黑泠環」的脈象,更昭示出不久前小產的事實。

  子墨心中一動,一縷精純無比的內氣便悄然進入柳輕舞的體內,觀她的五陰脈相,纖細微弱,幾不可察,他用重指尋之,其脈宛然如毛髮,隱隱清滔,疑不可狀,正是表明她氣血嚴重虧損。此外,她脈間虛虛蕩蕩,倒是半點內力也無。

  旁人見子墨把脈,個個屏息凝神,淩波更是頭伸的老長,直到子墨將手縮回,方才徐徐透出一口氣來。

  「王爺,這病症……是不是很嚴重?」柳輕舞的聲音依舊輕柔無比,如春風拂面般,聽不出半點慌亂。

  「娘娘不必擔心,是有些許中毒,但卻不深,只要吃上幾副藥便可痊癒。」

  「啊!那太好了!」淩波在旁高興的叫起來。

  「不過……」子墨話鋒一轉,「娘娘之五陰脈,細弱難尋,且三部常微,主血滯而神不足。精血乃人之根本,娘娘平日千萬要注意,切莫太過勞神,更可用些人參、首烏、枸杞等補血益氣的補藥。」

  「唉呀,那麼多藥,我家娘娘最是不愛喝那苦的要命的藥湯子了!這可怎麼辦?」淩波又按捺不住嚷了起來。

  「淩波,不得無禮!」柳輕舞沉聲道:「王爺醫術果然是高明,本宮自小就有些氣血不足,進了宮來,似乎更是不好了……」她的聲音越發微弱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事,連殷佑然聽了都不禁眉峰稍動,像是被她情緒感染,憐意大生。

  「女子屬陰,不足之症原是常有的,」子墨言道:「娘娘若不愛喝藥湯,本王命人將藥做成丸子送來,就不用再受那苦味了;至於補藥則更為簡單,回頭本王寫幾個藥膳的方子交給禦膳房,娘娘換了花樣吃亦不會膩!」

  「多謝王爺費心了,本宮感激不盡!」

  子墨一望殷佑然,兩人同時站起身來,「娘娘好生養息著吧,等藥丸做好了,本王自會遣人送來。」

  「嗯,等本宮身子好些了,定要當面酬謝!淩波,送送王爺和殷將軍!」

  「是!娘娘!」

  淩波滿臉喜色,引著他二人向外走。剛到前院,就見一粗使宮女正蹲在宮牆根下,鼓搗著一把檀木篦子。

  「小紅!你怎麼又在這裡了!」淩波忽的沖著那粗使宮女嚷了起來,「見到王爺和將軍,也不知道過來行禮,你眼睛瞎了麼?」

  她這樣大聲喝罵,倒把那叫小紅的宮女唬了好大一跳,慌忙跑到三人跟前,「咕咚」一聲跪倒在地,使勁兒的磕起頭來。

  淩波見到她手中的篦子,眉頭更是緊皺,「你拿了娘娘的篦子做什麼?幾時輪到你進寢殿了?」

  小紅將那篦子伸到淩波眼前,怯生生的道:「是穂蘭姐姐,吩咐奴婢將這篦子弄乾淨的。」

  「哼!她倒是會躲懶兒!」淩波柳眉倒豎,劈手奪過篦子,「說了多少次了,娘娘貼身的東西,也是你們碰得的?還不快些滾遠了,幹你該幹的事兒去!」

  小紅嚇得臉色慘白,又磕了個頭後一溜煙兒的跑遠了。

  殷佑然最是見不得這後宮中人欺下媚上的樣子,咳了一聲示意子墨與他離開,不料忽聽子墨說道:「這把篦子倒是做的精巧,能否讓本王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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