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誅顏 | 上頁 下頁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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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一代明君?」我嗎?這還真是個不好笑的笑話,我連做官的興趣都沒有,還做皇帝?成明君? 見我輕笑出聲,明淨雙手合十,靜道:「這便是佛陀取名為『弑君』的緣由,弑既是『殺』也是『滅』,真正的明君心中只存黎民百姓之福祉安危,無自我,無私欲,便是殺、滅了個人之欲念,成就萬人之福,『弑己』即為『弑君』,方能成就明君。」 弑己?我默念,轉而問明淨,「君王也是凡人,要做到無我,捨棄個人寵辱得失,談何容易?」想不到「弑君」在佛義裡的真正含義會是這樣。 「正因一個『難』字,天下能成明君者寡,能拿到此簽者稀。貧僧十數年來,亦僅第二次見到此簽。」 「啊?」一共才八十一支簽,十幾年來,拿到這支簽的幾率應該不低啊。不過轉念想想,拿到這支簽的人是帝王命,古來帝王自稀少,哪能讓太多人抽到它?豈非人人都能成帝王了? 「可我一介女流,斷不可能成為一代明君啊。」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裡,我可沒能力也沒魄力成就一代女皇武則天所成就的一切,因為我不可能承受住她所承受的一切。 「恕貧僧冒犯,」明淨淡然,「女施主雖拿到此簽,卻不是帝王之命。」民間輕談帝王本是忌諱,沒想到明淨說來卻如清風淡月一般,既不閃爍也不避忌,可見確有大師高僧的氣度。 「大師何時替我批過命麼?」我狐疑,不然他怎麼知道我不是帝王之命? 「出家人不打誑語,」明淨口呼佛號,「貧僧確實批過女施主的命格。這正是之前那位女施主求籤問解的內容。」 呼,呼,之前的女施主,不就是花迎歸麼?花迎歸請明淨解我的命格?她想做什麼?查我祖宗八代?還是查我命途? 「那麼大師斷定我非帝王相了?」 明淨點點頭,「女施主命格奇特,乃貧僧今生僅見,既無過往來路亦無前程去路,就如白紙一張,空空如也。而帝王之相,需有七世厚功德行,命格絕不能空。」如此說來,明淨根本看不到我命格裡的東西,難怪花迎歸出門後奇怪地盯著我看,又神情稍顯沮喪。原道是她未能得償所願,查清我的底細。 「敢問大師,既然我沒有帝王命,為何我又拿到了『不生』簽呢?」這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弑君」既能成就一代明君,我成不了明君,卻拿到了它。 明淨和善笑道:「『不生』並非女施主抽到……」這簡直是睜眼說瞎話,不是我抽到,難不成它自己飛過來的? 明淨接道:「它雖是由女施主抽出簽盤,然真正擁有此簽的卻是女施主腹內的胎兒。」越說越蹊蹺了,我未出世的孩子怎麼可能抽籤? 等等,明淨的意思是,我實際上替我的孩子抽到了「不生」簽?這就是說,我的孩子是帝王命,將來會成為一代明君?這是不是有些天方夜譚,甚至稍顯荒唐?我竟懷著一個能稱王稱帝的孩子? 我僵直了笑容,「這不可能吧?」 明淨絲毫不計較我的懷疑,「出家人從不打誑語,女施主信與不信都無須太過介懷,一切隨緣便是。」 我輕摸腹部,思忖著明淨的話的真實性。我的腹部並沒有凸現出來,再說我的衣裙寬大,明淨若非真有道行,怎麼會知道我懷有身孕?他若不知我懷著孩子,自然不會妄言我是替我的孩子抽到了「不生」簽…… 我的思緒漸漸飄遠,耳旁似乎又響起了玄機的話,他說過我回到這個時空能找到我的宿命,他說過我的這個孩子長在我的靈魂中,我滅他散,他滅我亡,這個孩子命中註定屬於我…… 難道孕育一個將來能成為一代明君的孩子,就是我在這個時空的宿命?既然上天眷顧這個孩子,卻又為何賜他那樣一個父親。 想到雲楚,我的心底泛起一層寒意。 為何這個孩子的父親會是個令我害怕與憎恨的野心者,或者也稱得上梟雄。上天若註定要我孕育這個未來的明君,卻又為何吝嗇於施捨他一個完整的家庭,一份完整的幸福? 第五十三章 小蘭 食齋時,小沙彌們擺上齋菜便退了出去,苦渡大師也沒有資格在旁陪吃,他便去招呼寺裡的其他人用齋。 明淨一直含著笑,他柔美的臉上鑲著一張仰月口,即使他本沒笑,卻也如菩薩般慈悲含笑。明淨十分認真地為我講述每一道齋菜在佛義裡的涵義及典故,如數家珍。其實齋菜不外乎是些青菜蘿蔔之類的素菜,但每一道菜從明淨嘴裡說出來卻都顯得神聖有了梵意。 說到最後一道齋菜時,明淨素手拈起大盤中的一朵蓮花,看著我只笑不語。我先一癡震,隨即也展顏回以一笑,其實我並不知道明淨微笑的深意,只是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家喻戶曉的佛家典故——衣缽真傳的故事,亦即迦葉尊者拈花微笑的佛典。 是說有一次大梵天王在靈鷲山,把一朵金色的波羅花獻給佛,請佛說法。佛高升法座,不吐一言,手持著波羅花朝大家看。座下的人都不理解佛的意思,唯有摩訶迦葉破顏微笑。佛見了喜曰:「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咐囑摩訶迦葉。」說完佛便將金縷袈裟和缽盂授予迦葉。 據說佛所持的金波羅花,就是三界、六道輪回之火中拈萎了的蓮花。而「拈花微笑」原是指禪宗的以心傳心,心心相印。也有人說道在天,道在地,道在拈花微笑之間,道在人心。迦葉尊者拈花微笑,笑間悟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而俗世凡人凡在執著之時,亦能感悟拈花微笑的真諦,或一念成佛,或一念成魔。 那麼明淨拈花微笑是為什麼?其中又暗藏了何種禪機? 還是他意欲告訴我什麼? 明淨見我回笑,他便笑得更善,「十數載來,與貧僧共享此齋者,十數人,不乏名僧雅士,然,唯女施主參悟此齋禪機而結佛緣,貧僧之幸哉。」 又是他的榮幸?他榮幸什麼?我自己還莫名其妙,不明原委,他榮幸什麼?看來,高僧就是高僧,行為舉止深奧難懂,句句讖語,字字珠璣,果不是一般凡夫俗子能夠瞭解啊! 明淨說罷,不再言語,只是請我用齋。 用過齋飯,明淨挽我留步,他招徠小沙彌,取來一隻十分精美的錦盒,盒身雕滿我看不懂的符號,「女施主既已悟道,此物便已覓得良主,望請女施主收下。」 收下錦盒?這麼好?吃完飯還有紀念品拿?我打開錦盒,裡面躺著一尊安詳的人像,長相柔美慈悲,卻又不像女人,但裙帶飄逸,身姿若仙。人像是由美玉雕刻而成,玉潤色正,想來必是珍品。 如此珍貴的東西我怎麼能收?我正要推託,明淨笑道:「這乃是一尊悲樂佛陀的雕像,是佛家舉世的珍寶。但它雖是佛家珍寶,卻也是世俗之物,家師算定,此物百年內需為入世之人所有,故遣貧僧帶其雲遊四方,以覓悟道的佛緣之人,贈之,帶其入世。」 明白,明白。 可問題是我並沒有悟道啊,而且也沒見有什麼佛緣,我正急欲解釋,明淨又道:「貧僧既覓得女施主,但請女施主勿再推託,緣起緣滅,歸於緣法,佛度有緣人,以佛明心,此悟道的佛緣之人正是女施主。此後,亦望女施主謹懷佛之慈悲,心懷普度眾生之念。」 可是無功不受祿,我既不想做普度眾生的活菩薩,活神仙,要這麼尊珍貴的佛像做什麼?實際上,我可不信奉佛教。當然這會兒可不敢再大言不慚地說不信神靈了,可信佛與信神是兩碼事。 我繼續言辭推拒,明淨卻不為所動,鐵了心要把悲樂佛陀的雕像送給我,實在拗不過他,我最後也只得收下,心想著,就帶回家裡供著吧,也不在乎那點兒香火錢。 我收起佛像,辭別了明淨。走出門,飛羽送上來一幅卷軸,說是杜公子派人送來的。牧原也送我東西?我今天交了什麼好運?這麼多人送禮。 我展開卷軸,只瞥了一眼,卷軸差點從我手中滑落。這是一幅畫像,一棵花樹下,端坐著一名女子,嫻雅端莊,落英繽紛,飛旋於女子身旁。整幅畫布局經濟,留白恰到好處,情韻綿厚,引人入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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