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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呀!」

  「啊!」眾人一片譁然,「這怎麼可能?」

  苦渡道:「佛陀所傳《心經》自來如此,何以有不完整之說?」

  明淨淡曰:「《心經幽秘》中記載,悲樂佛陀涅槃之前,口述得道《心經》,由弟子法緣筆錄,『至佛陀寂,筆輟,乃傳後人』,其時,並未稱佛陀已將《心經》誦完,後人得道者亦有揣《心經》未完,然世人誦此《心經》已成頑疾,故皆以為《心經》已完。然貧僧以為佛陀的般若真空妙理尚未述完,《心經》自該有下文。只是《心經》傳世數百年,下文已無從考證。不想女施主有此慧根,竟能參悟般若真空未完之理。」

  慧根?我哪裡有什麼慧根,我不過是早知道《心經》全文而已,難怪苦渡成不了高僧,盡信書不如無書,抱著半段《心經》還自以為是完美無缺的天書。

  我對明淨道:「說來慚愧,我並非大師所說的深有慧根,而是兒時曾蒙一位得道高僧傳授完整《心經》,是以知道大師誦讀的《心經》未完。」

  這話一落,明淨忽站了起來,驚喜道:「女施主知道完整《心經》?」

  我一驚,忙斂聲,「我誦來予大師聽聽,大師自可斷定是否為完整《心經》……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所得……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我緩緩地誦讀,明淨越聽越喜,苦渡越聽越驚,眾人越聽越訝。花迎歸的臉色越變越差,說我獻醜?如今我要證明是你無慧根且孤陋寡聞,少見多怪。

  我誦完,「大師以為如何?可是《心經》續篇?」

  「是,是,」明淨喜難自控,「這一定便是《心經》續篇,沒想女施主竟有此佛緣仙機,明淨何其有幸,得見施主,補齊《心經》。得知《心經》全本,明淨此生無憾,化外之人不再言謝,但請女施主受貧僧一禮。」

  「大師請勿多禮。」我急忙制止,明淨的大禮,我哪裡受得起。

  只是,明淨一行禮,堂內眾人皆對我刮目相看,滿眼盡是敬慕,當然除了花迎歸,她滿眼填充的是更濃的寒意。

  第五十二章 解簽

  從大徹堂出來,明淨,苦渡以及一眾雅士,對我的態度都變得極為友善,是一種因欽佩而生出的敬重,而非因我「少夫人」的身份而生出的巴結與討好。

  明淨說,佛度有緣人,正因我與佛有緣,與《心經》有緣,因而佛得以借我之口將未完之《心經》轉留於世。

  我無奈地笑笑,隨他說吧,在我看來,不過是機緣巧合而已,或許他們的悲樂佛陀圓寂之前,也曾靈魂出竅,到過我的時空,偶然獲知《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卻在口述心經之時突然逝世,因而只傳了半段《心經》。我也只是歪打正著,撿了個便宜罷了。

  只不過這個便宜撿得恰到好處,我這時方知,明淨的名氣在醉城乃至天下都是屈指可數的。據說他自幼出家,十五歲便因參透佛理,深具慧根而聞名,如今他二十有四,已是天下人心中敬仰的得道高僧。

  今日是啟光寺的開齋日,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沖著他而來。希望聽他講禪,請他解簽,與他共食齋飯,只是這樣的機會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因為每年的開齋日他只為三十人講禪弘法,替三人解簽,與一人食齋。

  眾人皆以得他垂青為榮幸,而我似乎得到了榮幸中的榮幸。

  明淨不僅主動要求為我解簽,更主動邀請我與之共食齋飯。這一消息幾乎令花迎歸嫉妒得抓狂。因為她之前還在有意無意地向我炫耀,她削尖腦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請明淨解簽的機會,似乎她來啟光寺的目的也就在此。

  眾人皆說,明淨最善於解簽,無論求問什麼,他解出的答案一定靈驗,數年來從未出過一次錯,神奇程度簡直堪比神靈。

  這倒令我頗為好奇,凡人真能參透天機麼?

  一炷香的時間,花迎歸從明淨的禪房出來,奇怪的眼神如探照燈一般打在我身上,她臉上閃過一絲莫可名狀的情緒。她是明淨解簽的第一人,那她究竟問了些什麼?而明淨又對她說了什麼?此刻的花迎歸與進門前的花迎歸簡直判若兩人,她之前的神氣與自信已蕩然無存。

  牧原是第二個托明淨解簽之人,不過他進出前後,倒沒有什麼變化,既無悲亦無喜,一樣的從容自在。那麼他又問了些什麼?明淨對他又說了些什麼?

  我第三個進入明淨的禪房,明淨儒形佛心,袈裟披身,親迎我坐下,屋內飄著一淼淡淡的薰香,亦給人一種禪的味道,令我仿佛置身於佛言梵語的縈繞之中,身心備感舒暢。

  我從小沙彌伸過來的簽盤內隨意抽出了一支簽,這簽非金非銀,非竹非木,晶瑩剔透,扁平,有手掌般大小,像一塊水晶。上面刻著我看不懂的符號或者是文字。我將簽遞給明淨,明淨接過一看,臉上風雲變幻,瞬間由平和轉為震驚。

  我一慌,「大師,可是此簽不妥?」

  明淨道了聲佛號,震驚慢慢從他的臉上消退,「女施主請勿驚慌,此簽並無不妥,不知女施主要問何事?」

  問何事呢?我自己似乎並沒有特別想問的私事,倒不如問問天下局勢吧。

  「請問大師,單從此簽能否看出天下局勢所向?」

  明淨又道了聲佛號,緩言慢語,「女施主胸襟寬廣,心懷天下,只是若想問天下,貧僧卻解答不了。」

  「這是為何?」不是說不論問什麼,他都能解嗎?

  明淨豁然一笑,「貧僧亦是這天下的一粒塵埃,又豈能參透承載貧僧血肉的天下?如滴水難知江河之勢,孤峰不明山巒之向,貧僧只能以局外之眼觀局內之情,若貧僧亦是這局內人,又何以參透整局?」

  原來如此,精道,精到。當真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啊!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外乎也是這個禪機。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沒什麼想問的了。」我笑回明淨。

  明淨沒想到我就這般輕易的放棄了讓他解簽的機會,稍有些詫異。我暗思,真正的神仙(玄機)我都見過,卻也沒向他問過半點兒前塵往事,今日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問你呢?我早想開了,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早知結局未必是件好事。一條路真正吸引人的是路上的風景和行路人的腳印,並非路的終點。

  明淨停了半晌,「那麼,貧僧就給女施主講講這支簽的來歷如何?」他要講故事?這個我倒不排斥,做了個請的手勢,「大師請說。」

  明淨又看了看那支簽,明眸善睞,笑得慈悲,「佛簽是佛照人心的明鏡,佛共造了九九八十一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就需不同的明鏡照看,人找對了明鏡就能照出萬般欲念。女施主拿到的這支簽為第八十一簽,原名:弑君。」

  「弑君?」我大驚,怎麼會叫這個名?極品誅顏長在助妍山上,而助妍山上有弑君宮,如今我又抽到一支叫「弑君」的簽,這是怎麼回事?是巧合嗎?還是有別的什麼?

  「女施主不必驚慌,」明淨出言安慰,「此簽雖名為『弑君』,卻是一支上上簽。而『弑君』只是佛陀初創此簽時設定的名字,因思及凡世俗人必定忌諱此名,因而佛陀又另傳了一名,名曰:不生。原指已脫了生死,不再生於三界六道之中的羅漢,亦即修得正果之人。佛家用於解簽,常以此簽為大吉利之簽,若得此簽必能成就一代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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