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誅顏 | 上頁 下頁


  剛才走累了正好瞧見一個水亭,八角飛鉤,樣式很好看,水亭立在一個人工湖的中心,四面八方有曲折回廊如蜘蛛網般交錯著與岸邊相連。

  坐在亭中剛休息一會兒,一陣嘈雜聲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前幾次出來逛的時間都在午膳後,極少遇到人,因為宮裡的主子這時候一般都在午睡。而且我不喜歡走門串親戚拉近乎攀關係,再說李霓裳之前似乎也不喜歡交際,因此一旦真遇到個妃子、公主,我便繞開走了,免的還得假惺惺的寒暄。

  循聲望去,嘈雜之處似乎是幾個太監押著一個宮女,一個老太監呵斥著,那個宮女一直哭哭啼啼。想必又是哪個宮裡的主子在懲罰下人。

  哎,再美麗的御花園也藏著些醜陋的東西,更何況整個皇宮呢。

  見沒什麼大事,我也懶得看了,起身就準備走。

  卻聽「咚」的一聲,我的近身婢女洛兒(主要負責我的沐浴事宜)跪在了地上。這個女孩平時很守本分,不多嘴多事(嬋兒、言兒、清兒管的多,話也多),安靜得令我常常忘記她的存在。

  洛兒此刻突然跪下,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我伸手扶她,「起來吧,洛兒,有事慢慢說。」

  洛兒卻執意跪著。

  我也不勉強,「你有什麼事求我儘管說吧。」

  洛兒仰起頭,「求公主救救洛兒的姐妹荷花。」

  「荷花?是在景潤宮執事?她犯了什麼事?」我不記得自己宮裡有宮女的名字這麼……呃,有鄉土氣息。

  「回公主,荷花不是景潤宮的人,她在德賢宮執事。」洛兒的聲音越變越小,估計是怕我一聽不是自己宮裡的人會撒手不管。

  原來是賢妃娘娘宮裡的人。

  「荷花」那名字倒是很配賢妃的氣質,賢妃美則美矣,卻不通文墨,不識音律,沒有涵養,簡單說就是一個花瓶。據說當初是皇后娘娘親力提拔的,後來因生了個皇子才冊封為賢妃。

  這時對於荷花之事我倒有了些興趣,「你繼續說吧,她犯了何事?」

  洛兒大喜道:「回公主,奴婢也不知道荷花犯了何事,但依她的性格,絕對不會犯惹來殺身之禍的錯。可從昨日晚膳後她便一直悶不做聲,一個人呆呆地坐著,直到奴婢半夜醒來才發現她在偷偷地哭,問她什麼事,也不說,只說過了今兒中午她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爹娘和哥哥了。奴婢本來以為是她自個兒多心,可瞧她那樣又不像……」

  「那她現在如何了?果真出了事?」我追問。

  「回公主,」洛兒向嘈雜處望去,神色緊張地看著那個宮女,「她就是荷花。」

  我又回望過去,幾個年輕太監正拖著荷花疾步往湖的一角走去。

  「他們這是做什麼?」要殺人也不能光天化日在湖邊殺吧。

  洛兒急道:「回公主,他們這是要荷花跳湖自盡。」

  這是逼人去死!這些人倒真高明,明明是殺人,卻要弄得像人家心甘情願赴死似的,「這是御花園,他們就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逼死人?」

  「回公主,」言兒忽然插嘴道,「這種事在宮裡的下人中都是公開的秘密,主子殺個奴婢不是什麼天大的事,驚動不了別人,就算驚動了,賢妃娘娘背後還有主管後宮的皇后娘娘撐著呢,皇上也不會知道(非常小聲地說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管)。」

  言兒伺候我的時間最多,平常被我寵壞了,膽子也大了,隨口竟然評論起後宮來了。

  我一笑,看著言兒,「這會兒不迷糊了?倒說起後宮的是非來了,我這裡說說也就罷了,別處可別亂嚼舌根,小心你的腦袋。」

  言兒一聽,吐了吐舌頭,模樣十分可愛,十五歲畢竟還是個孩子的年紀。

  「公主……」洛兒一臉焦急地看著我。

  我拉起洛兒,「走吧,總這麼跪著,就只能替荷花收屍了。」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佛又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等我快速趕到湖邊一角的時候,荷花剛剛被太監推下了湖,在湖水中撲騰著。我一邊命令身邊的太監趕快去救人,一邊故意大聲對洛兒道:「前面那幾個不懂規矩的太監是哪個宮裡的?見了本公主居然也不行禮?回頭一定要到陳公公(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那裡問個清楚。」哈哈,裝頤指氣使的公主誰不會?

  洛兒也機靈,大聲道:「回公主,依奴婢看,幾位公公都像是德賢宮裡的人。」

  好一個一唱一和!

  原本見有人來了,正準備逃竄的太監就都恭恭敬敬地回到了我面前。老太監在宮裡混得日子長,一看就知道已經修煉成狐狸了,會看顏色,辨輕重。幾個年輕點的太監就沒有他那麼圓滑世故,行禮前臉上竟然還隱隱含有不屑,想必是狗仗人勢久了,變得輕狂了。

  真是氣煞我也,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可別以為我是軟柿子。

  我故意不讓他們平身,以憂傷的口吻感歎道:「想來我久不住在宮中,也鮮少在宮內行走,竟然連太監都對我視而不見。」我還故意咳了兩聲。

  洛兒急忙接道:「公主大病初愈,該多保重身體才是,否則公主若是不能出席」群英會「,皇上怪罪下來,奴婢們可擔當不起。」

  好個機靈的丫頭,洛兒竟知我心意,她這樣一說,於我便是事半功倍。

  這時候,那幾個太監已經知道我的身份,老太監會權衡,這會兒態度顯得更加恭敬,一個勁「奴才」,「公主」,「恕罪」。而那幾個年輕的太監,似乎依舊不以為然。看來是料准我不敢招惹賢妃和皇后了。

  賢妃娘娘還真是不會調教下人,怎擔得起一個「賢」字?

  看到我的人已經將荷花救了起來,我決定再燒把猛火,「本公主倘若又一病不起,皇上怪罪下來,我自然會替你們解釋,錯不在你們,錯在我自己倒黴,竟然看到賢妃宮裡的太監在湖邊殺人,我這一看方才被嚇病的,與你們何干啊?」

  聽我這麼一說,一眾太監方顯露畏懼之色,他們也清楚我若將事情鬧大,到時候舍卒保車,賢妃、皇后第一個就會拿他們開刀,這會兒再狗仗人勢也嚇得連連求饒。

  只那老太監道:「請九公主明鑒,奴才們适才確是在這湖邊見到有宮女跳湖,卻,卻非奴才們殺人,公主不信可以問問那宮女……」

  狡辯!

  我打斷他,「這個,本公主自然會問,須得你來多嘴嗎?」荷花在水裡撲騰半天,一獲救就暈倒了,這會兒問誰去?再則,這老太監世故圓滑久混于後宮肯定算准了荷花也深諳後宮情況,就算真醒了,也不會指證他們,他們背後站的可是賢妃和皇后啊。

  可惜,這老太監卻看錯了我。

  按後宮的規矩下棋,我定然不是他的對手,但若依我的規矩下棋,可就沒有他唱戲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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