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孫皇后 | 上頁 下頁
八八


  李世民輕歎道,「我知道他恨我什麼,可現在我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承乾夠聰明,也夠有膽識,可是在很多的時候,他又過於固執了,這種心性真不知道象誰?」

  李泰輕輕一笑,「爹,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說。」見李世民不在意的點了點頭,於是他繼續道:「娘曾說過大哥的性子和爹從前的時候真是頗有幾分相似,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麼,那接下來必定是獨斷專行,固執己見,不達成目的決不罷休的性子。」

  李世民不由停下了腳步,側臉問道:「她……是什麼時候說的?」

  「在大哥出征吐古渾的那些日子裡。」李泰略帶傷感的回憶道,「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娘已經不在了,可我心中卻從沒有過這樣的認識,娘的一顰一笑,一眼一語也從未褪過色,就好像娘還好好的活在我的身邊一樣。」

  李世民怔忡地凝視著兒子,其實都是一樣的,若水的每一個孩子都有著極為敏感的直覺,就連他一向認為內斂甚至有些木訥的青雀也同樣如此,想到這裡,他的眼神更柔軟了幾分,「青雀,等到爹回宮之後,還要送你一份大禮。」

  李泰心中看著父親慈祥的面龐,心中卻生出了濃濃的不安,可面上卻還是一幅欣喜地模樣,畢竟,同樣還是娘說過的,你爹有的時候,倒像是個孩子,對自己喜愛的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他,呵呵,要說這一點,大哥近來似乎反倒理智沉穩的不少,在少有人看見的地方,他的眼眸中閃現著一絲異樣的光芒。

  貞觀十四年,正月,李世民在沒有與任何朝臣的商議下,直接下詔——

  蓋因魏王為朕與皇后之嫡次子,且編撰《括地志》有功之故,赦免其封地即雍州長安縣囚徒死刑以下囚犯,免延康裡今歲租賦,賜魏王府僚屬及同裡老人各有差等。

  詔書一出,翌日朝會,太子即稱病不起,而朝廷之上的諍諫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李世民剛過不惑之年,儘管除了貞觀八年的那場重病外,便一直精力旺健,身體強壯,但畢竟儲君之位是關係到王朝傳承的根本之策,從貞觀十年以來,皇帝所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現出有不滿於太子而心生易儲的念頭在此時終於到達了一觸即發的狀態。

  赦囚徒,免徭役,這一切都是只有君主才能下享有的榮寵,而魏王以皇子之身擁有皇帝的恩典不僅是逾越禮制,在他人的眼中看來更是直接將欲立李泰為儲君的決議昭告了天下。

  而這一次,站在皇帝的對立面上的正是李世民所最為倚重的貞觀重臣們。議諫大夫褚遂良直截了當的反對道:「昔聖人制禮,尊嫡卑庶,謂之儲君,庶子雖愛,不得超越嫡子,嫡子正體,特須尊崇。如當親者疏,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奸,乘機而動,私恩害公,惑志亂國,今陛下愛寵魏王,卻仍不應越太子之制,甚至予以君王之恩。」

  李世民淡淡說道:「魏王與太子同系皇后所出,不過是長幼之別,又何來嫡庶之分?若太子失德,自然擇其母弟次之。」

  「陛下此言差矣。」魏征站出來正色道:「太子殿下文韜武略皆有精通,何況更兼有治國之功,只因足跡之患,又何來失德之由?殷家尚質,有兄終弟及之義,自周以降,立嫡必長,所以絕庶孽之窺覦,塞禍亂之源本,有國者之所深慎。」

  此言一出,君臣皆靜,李世民眯起眼,盯住的卻是沉默至今的長孫無忌,隨後便冷冷一哼,逕自起身,拂袖而去。

  夜幕降臨,白日裡朝中的紛爭似乎也驚擾了幽靜的夜色,魏王府中,李泰的書房內依舊燭火通明,李泰坐在寬大的案幾前,翻閱著手中的古籍,只聽見面前之人笑得有幾分諂媚,於是放下書卷,接過對方遞來的茶杯道:「遺愛,你說有重要的話要和本王說,怎麼來了又不聞後語了?」

  呵呵,房遺愛討好地笑了兩聲,「殿下您專注于典籍,我有怎好驚擾您呢?只好等您放下書冊再來聽我胡說兩句罷了。」

  李泰輕笑了下,「說吧,有什麼重要的事,非得晚上來說。」

  「殿下果然是寵辱不驚,遺愛深感佩服。」房遺愛朝著李泰先深深跪拜了一下,隨後說,「可是,殿下,如今您也應該多為將來打算打算了啊。」

  「打算?」李泰玩味地笑了笑,「打算什麼,我如今是天子的皇子,太子的皇弟,又有什麼需要打算呢?」

  房遺愛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湊近李泰低聲道:「陛下的心思,難道殿下還看不出來麼?」

  李泰的眼中閃過一絲銳意,看得房遺愛微微一縮,不過隨後卻更大膽地說道:「遺愛對殿下的忠心,殿下還需要懷疑麼?如今陛下已動了易儲的心思,只要殿下再加深陛下對您的喜愛與信任,那這太子之位,可就……」

  李泰也不說話,只是慢慢地喝著手中的茶,良久之後,他仿佛不經意的出聲道:「遺愛,本王記得你應該是合浦公主的夫婿吧,怎麼不但不為韋貴妃的十皇子好好謀算謀算,反而替我操心來著?」

  房遺愛一聽大驚失色,頓時跪倒在地上,不敢抬頭,「殿下,遺愛可是真心想為殿下效忠的,若有二心,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泰見了,緩下臉色,笑著道:「本王不過隨口說說罷了,遺愛的忠信,我又怎會質疑呢?不過本王好奇的是,你打算怎麼來替我做事呢?」

  房遺愛的笑聲中還帶著幾分心有餘悸,「殿下不必擔心,現在您的府下多是如同我這般的重臣子弟,比起太子那邊確實有幾分遜色,不過有一個人可是已經通過遺愛向殿下表示支持了啊。」

  「哦?是誰?」李泰興趣盎然道。

  房遺愛壓低聲音道:「是三皇子,吳王殿下。」

  李泰斂起笑容,凝神道「你怎麼會遇上三皇兄,不會其中另有蹊蹺吧。」

  房遺愛一見李泰已有幾分相信了,便正色道:「殿下有所不知,合浦公主雖系貴妃之養女,但一向與楊賢妃交好,這吳王殿下正是親口向公主說對太子的積怨已深,若是將來太子繼位,恐怕將遭不測,還不如趁早令擇良主……」

  李泰點了點頭,擺了擺手,「本王明白了,如今該做什麼你就放手去做吧,若需銀兩,自己去賬房支取便是。」

  房遺愛知道李泰已經徹底地相信了自己的言語,便恭敬地退了出來,心中不由嘆服起妻子的妙算,果然啊,即使是一母所出,只要涉及了皇位之爭,魏王與太子間又怎麼不會變得硝煙四起?而之後……呵呵,他陰沉地一笑,向更深的夜色中走去。

  獨自一人的書房內,李泰低垂著眉眼看著杯中的影子,淡淡輕笑,只是眼眸中不復方才的權謀之心,而變得深邃幽然,放下已經涼透了的茶盞,他在一張不大的白紙上寥寥寫了數筆,吹幹墨蹟後將其仔細的折好。隨後起身離開,將紙遞給了一個暗處的影子道:「老規矩,若是被人發現了,你也不用回來了。」

  甘露殿,偏殿。

  「褚先生,你看我寫得怎麼樣?」長孫止將筆擱置一邊,期待的看著一邊自己的太傅。

  褚遂良今夜有些神思恍惚,聽見學生的叫喚,這才緩過神來,「嗯,寫得不錯,皇子殿下。」

  「先生,我說過多少次了,叫我末子就好了嘛。」長孫止稚聲道,「還有,今天先生是有煩心的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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