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孫皇后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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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心中驟得一縮,甚至來不及去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艱難地伸出左手想到撫上那張似乎一夜間被劃上歲月痕跡的臉龐。 李世民呆愣地看著若水睜開雙眼,聲音顫抖得有些破碎,向上官平問道:「皇后……皇后這是沒事了?」 上官平深深地呼了口氣,慎重地上前半步跪道:「陛下,請容臣再為皇后診脈。」好在不過是半炷香的工夫,他總算可以稍微輕鬆地回稟皇后的確已經轉危為安了。 待四周的人都走盡,夫妻兩人面面相對,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才好,突然,若水向李世民的身後探看道:「二哥,孩子呢?」 李世民皺起了眉,寬慰道:「放心,已經讓宮女們抱下去,乳母們早已候著了。」 「兩個孩子都還好嗎?」沒見到孩子,若水的心一直吊掛在半空中。 李世民心有餘悸道:「我也還沒來得及看就被你給嚇住了,罷了,罷了,往後我們再也不要生了,三兒兩女,實在已是足夠了。」 若水微微一笑,沒有作答,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細細地描摹著丈夫深刻的五官,再見宛若隔世。 李世民輕輕拉起若水的手貼上自己的雙眼,雙眸微閉道:「方才我真的以為你要離我遠去了,只好拼命地叫著觀音婢,只好期望老天能將他所鍾愛的人兒還給我,幸好……幸好……」 若水吃驚地發覺手中裡滲著濕濡,抬眼看去,卻見李世民低著頭,口中不知道還在呢喃著什麼。 靜默了良久,簾外廣月為難的聲音傳來:「陛下,小姐,兩位殿下喂了奶,可還是不肯睡下。」 若水的臉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了一眼似乎已經恢復平靜的君王,出聲道:「快點抱進來吧。」 那是若水第一次看見剛出生的嬰孩,或許是早產的緣故,兩個孩子都顯得有些弱小,紅皺皺的臉龐上,一雙烏黑的眸子顯得尤其可愛,「淡雲,讓我來抱著。」 淡雲看著小姐蒼白的面色,稍稍猶豫了下:「小姐,您身子還弱著呢。」 李世民見狀,便徑直抱過孩子,放在若水面前道:「這是女兒,廣月手上的是兒子。」 若水的手指有些顫抖地碰了碰女兒的臉龐,語帶哽澀道:「她真的好小,二哥。」 李世民眉心一蹙,沉吟道:「看上去是瘦弱了些,我們不如給她取個小字叫兕子如何?」 「爹娘的小兕子。」若水揚起笑容摸了摸女兒的小手,點頭道,「嗯,那兒子的名字該怎麼取呢?」 李世民凝神想了想:「既然是隨你姓,大名就有你來取吧。」 立在邊上的淡雲和廣月一時間竟然驚疑地喚出聲來,若水仿佛未見旁人的失態,只是遠遠地看了看兒子的繈褓,神色肅然道:「止,長孫止。」 聽到妻子堅定的聲音,李世民沉默了一下,隨即道:「小字就叫做末子吧。」 第十一章 外戚 瑞雪兆豐年,就在兩位殿下出生的當夜,長安的上空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翌日清晨,當人們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雪白晶瑩的世界,隨之而來的還有天子給每戶人家下賜的美酒,而家有同日喜獲麟兒者更有帛匹御賜,普天同慶,只為了那一雙嫡子嫡女。 正當街頭巷尾的人們談論著這樁自大唐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喜事時,皇帝的一封詔書猶如平地驚雷炸得眾臣們措手不及。 魏征、王珪幾乎是同時便站出來諍諫,欲使皇子隨母姓原本便是歷朝歷代從未有過之事,更何況是皇后所處的嫡子,此行一出,必將招來國之大亂。 皇帝聽了,面上倒也不見怒色,反倒點頭示意魏征繼續說下去。魏征見了,頭皮卻微微發麻,可畢竟是關係國之命脈的大事,一咬牙便硬聲道:「其二,十五皇子一出生便封王也不是不可以,但陛下卻以」隱「字做封號,而非以實地之封,這也不合祖制。」 話音落地,那些不說話的大臣們的面上也顯出附和的神色來,而此時,新上任的諫議大夫褚遂良卻對魏征出言相問道:「魏大人以為陛下應以何治國?」 魏征一怔,猶豫不語。 「陛下,臣以為天子當以法治國,而非祖制為政,陛下今日之詔,並無絲毫觸犯律令之處,況子女之姓名原是父母之願,陛下家事,臣等當無諫議之由。」褚遂良面無斜視地對上天子。 李世民淡淡頷首,手指輕敲著面前的案幾,微一挑眉道:「眾卿可否還有其他諫言?」 眾人面面相覷,一齊朝房玄齡看去,可房玄齡仿佛沒有察覺似的,正襟危坐,面無表情,更是一言不發。 魏征看了一眼褚遂良,隨即又不露痕跡地朝長孫無忌望去,早已聽說褚遂良是房玄齡同長孫無忌一起推薦的賢才,那他方才說的那番話,恐怕並非只是其個人之見吧。 一時間,朝廷上一陣寂靜,直到被蕭瑀的一番話打破了沉默,這位歷經三位天子的老臣直接向皇帝問道:「陛下此舉,是欲置長孫家於何地呢?」 李世民的神色猛然一凜,沉聲道:「蕭卿此言何意?」 「陛下。」蕭瑀恭敬地行了大禮後,抬頭道,「今,陛下使嫡皇子隨臣子之姓,看似榮耀,實則卻使皇后母家陷入不忠不孝的境地,歷代以來,凡天子愛屋及烏,恩及外戚之家,權位太盛者,終將禍及家國天下,臣萬望陛下三思。」 房玄齡的雙手頓時捏得死緊,暗叫不好。果然,蕭瑀的話帶出了一波關係外戚專權的議論來。 眼見陛下的臉色越發難看,一直沒有說話的太子太傅馬周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封詔書的背後,皇帝與皇后所共同懷有的隱憂,尤其是……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暗暗為自己仍遠在朔方的學生感歎,生來便是天之驕子的他更還擁有母親思慮周詳的保護,不知究竟是好是壞? 實際上在場的臣子們大部分已經明確地表達出了自己堅決反對的態度,可偏偏卻依然無法撼動大勢,如同前不久的世封功臣一事,儘管大部分人都持反對的意見,然而最後真正改變皇帝的心思的卻是皇后私下裡的勸諫以及長孫無忌言辭堅定的推卻書。 貞觀一朝,向來受人讚譽的是天子不拘一格的用人之策,廟堂之上,皆功效顯著之仕,或忠孝可稱,或學藝通博。然而一旦入仕,凡明達通透之人,都能清晰地覺察到群臣和睦之下的暗潮洶湧。其一為歷經玄武之變的有功之臣,儘管杜如晦已於貞觀四年早逝,但房玄齡仍為文臣之首,更不用提長孫無忌雖辭了僕射之位,卻仍被委以重任與房玄齡一起修訂《貞觀律》。其二便是魏征與王珪等隱太子府上的昔日舊敵,他們大多從諫臣做起,博得皇帝的信任後也紛紛身居高位。而以馬周為代表的寒門吏士同樣亦為國之棟樑。 而在這主要的三派之中,天子對他們所持的信任或許是同等的,但要論最為親厚的卻非長孫無忌與房玄齡莫屬。但凡遇到不可決斷之事,李世民更習慣性地顧及他們的想法與意願。 因此,當此刻那些秦王府的舊臣們,甚至長孫無忌本身都掛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後,眾人也都明白此事怕是覆水難收了。 爭執了一個上午,李世民漸漸顯露出一臉漫不經心的神情來。魏征見狀,乾脆面向長孫無忌正色道:「長孫大人,吾等今朝所議之事,說遠,關係國之根本,說近,亦關陛下子嗣及長孫家之盛寵之勢,為何大人至今仍一言不發?」魏征想的原是沒錯,若想改變皇帝的決議,長孫無忌毫無疑問是一塊分量極重的砝碼,但他所沒料到的是,隱王之事竟出自皇后之意,天子愛其妻,國舅惜其妹,此事早已就蓋棺論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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