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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黎兒……你……你說過,左手連接人的心脈?可對?」雲晉言眼裡騰起霧氣,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刷掉凝固的血,喘著氣,緩緩道,「我心負你,我對不起你,我償還給你!」

  他說話間,右手持刀高高舉起,左手微抬,手起刀落。眾人之覺得眼前閃過一道銀光,無不閉上雙眼,緊接著聽到大刀落地的聲音與苦苦哀求的聲音。

  「皇上!皇上!」魏公公跪在地上,拉住雲晉言的手,嘶聲哭嚷道,「皇上!郝公公走時千叮萬囑讓奴才好好兒照顧皇上,皇上莫要衝動啊!」

  雲晉言臉上一片淒然,顧不得身邊的魏公公,凝視著黎子何,幾近絕望地輕喚,「黎兒……你,你留下……留下可好?」

  皇宮裡是從未有過的靜,御林軍分道而立,魏公公跪在地上,雲晉言渾身是血一瞬不瞬,凝神看著黎子何,黎子何手持鳳印放在頸邊,眼裡是一片空洞。

  驀地刮起一陣晨風,清涼的氣息,帶走些許血腥味道,黎子何木然地放下頸間鳳印,蒼白的雙唇輕輕吐出,「我,不是你的黎兒!你的黎兒……被你親手殺了!」接著扯出詭異的輕笑,拿著鳳印的手高高揚起狠狠地砸下。

  落地生花,鳳凰不再,血玉破碎。

  雲晉言眸中光點驟然熄滅,全身似被重物擊中,顫抖著,無力地單膝跪地,看著碎裂的鳳印,全身迸發絕望之氣。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百官朝拜,他登基為帝。紅燭帳暖,他親手將鳳印放在她手裡,柔聲承諾,今後,你便是我的唯一。伊人嬌羞,她依在他懷裡,接過鳳印,甜甜應諾,「鳳印為證。」

  伊人已去……

  伊人已去。

  雲晉言嘴角突然滑出輕笑,聲音很低,在場眾人卻聽得清清楚楚,「開宮門。」

  黎子何轉身,離開,雲晉言染著血的長睫徐徐顫動著,闔上雙目,無力地倒下。

  嫣紅的身影漸漸遠去,未曾回頭,春日陽光正盛,微風拂過,留下身後一片血淚。

  春風夾雜著陽光的味道飄在鼻尖,還有青草的味道,野花的味道,街道上各種食物的香氣,黎子何嘴角帶上笑意,原來,許多年未曾體驗過這些美好。

  黎子何抬頭看看藍天,乾淨,一絲薄雲都未見到,陽光很柔和,暖暖的。她笑著,麻木的雙腿踉蹌前行。往北,那個城門口,她記得。在那裡她第一次見到沈墨,那時他靜得好似冬日無聲飄落的雪花,蹲在她身前,放下幾兩碎銀,她便看到他略發黃的五指。再往北,她記得,是雲瀲山,山上有各色花草,有舒適的小屋,在那裡她過了重生之後最為平靜的三年。她的腳下還是發虛,眼前漸漸攏起黑霧,使勁眨眨眼,將路看得清楚些。

  黎子何知道自己此時渾身是血,定是嚇跑不少路人,無聊地想著,正好,行起路來更加方便。

  記不得走了多久,眼前光線愈暗,幾乎見不到光亮,雙腿一走一軟,耳邊靜得沒有一絲聲音,黎子何艱難挪著步子,很慢,仍是憑著直覺,盡全力向北,即便是死,她也想離沈墨近點。手上驀地一暖,淡淡的藥香,黎子何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反手緊握住那手腕,身子被人擁住,隨即被人背起。

  「沈墨……」黎子何的聲音哽住,擁住沈墨的脖子,腦袋靠在他肩頭,溫熱的淚水淌下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等你。」沈墨的聲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淺淡。

  黎子何急道:「你的傷呢?你的傷好了麼?你怎麼知道我會出宮?」

  「傷無礙。我等著,一日不出等一日,一月不出等一月,一年不出等一年。」

  黎子何的眼淚流得更凶,蹭了蹭沈墨的肩,迷蒙中看到月白的長衫被自己的眼淚染作紅色,閉上眼,哽咽道:「沈墨,我中毒了……」

  「我知道。」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毒。」

  「我來解。」

  黎子何沉默,睜眼看了看天空,朦朧的血色中透著明媚的藍,一排大雁往北飛著,緩緩滑過眼際,黎子何眯了眯眼,靠回沈墨肩頭,「沈墨,我知道你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了。」

  「嗯?」

  「其實,這一切,只因為我愛雲晉言對麼?倘若我不曾愛過他,我不會嫁他,季家不會信他;若我不曾愛過他,即便滅我滿門,他只是皇帝,不是我的雲晉言;若我不曾愛過他,如今的一切根本不可能發生。世事皆有因果,不是一個人的全對,也不是一個人的全錯,我既然愛過他,便該承擔愛他的後果,是麼?」

  「嗯。」

  沈墨濃黑的眸子,帶上些許笑意,被密長的睫毛掩住。

  黎子何撐起腦袋,蹭到沈墨臉頰邊,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笑道:「沈墨,我還有你。真好。」

  陽光很暖,沈墨身上的藥香蓋過黎子何身上的血腥味道,黎子何覺得安心,眼前很黑,可她仍舊覺得世界很明亮,趴在沈墨背上,身子隨之一上一下,輕輕的腳步聲,溫柔地拍在心底,如有節奏的韻律,讓人想要依靠著,沉沉睡去。

  「沈墨,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黎子何突然想起什麼,半眯著眼,悶悶道,「你以前……見過我麼?我還是季黎的時候……」

  沈墨腳步頓了頓,聽見他輕輕一笑,熟悉的淺淡聲音,「沒有。」

  「那你為何向先皇求婚?」

  「我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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