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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所以她用了,趁著雲晉言重傷用了藍顏花。

  她覺得,從那之後,雲晉言身上的有些東西在改變,譬如看著自己的眼不再空洞,譬如偶爾散出的氣息不再那般冰冷,譬如那溫和的笑容裡,真有了柔色,而不是一張空皮。

  之前,她以為那是服用藍顏花的緣故,讓皇上漸漸對自己動心,可知曉他不顧重傷連夜出城,親自接回那個與人私奔的黎子何,還未有責罰,守在榻前整整一個日夜,最後舊傷復發倒在榻邊。

  如今聽得黎子何這麼一番話,再看到她臉上的笑,突然害怕,自己是否上當?用了藍顏花反倒成全了別人?

  「娘娘莫怕。」黎子何一眼就將她的恐懼看的一清二楚,「皇上,會非常『寵』娘娘的!」

  這麼一說,未讓蘇白安心,反倒更加害怕起來,提起步子上前將黎子何一拉:「你給本宮說清楚……」

  話未說完,黎子何受了力道,一個趔趄倒了下去,並未觸及地面,倒在厚實的懷中,龍涎香飄在鼻尖,黎子何未推開他,反倒靠了上去,閉上眼。

  「押蘇白下去!禁足一月!」雲晉言厲聲下令,抱著黎子何轉身入殿。

  蘇白的臉上沒了顏色,死死瞪著黎子何,剛剛,就那麼一個瞬間,她分明看到黎子何閉著的雙眼微微睜開,對著自己,拉開一個輕蔑的笑。

  入了殿,黎子何睜眼,雲晉言正好將她放在榻上,她一個翻身坐起來,扯動傷口,驀地滲出一身冷汗,咬牙道:「一一呢?」

  雲晉言垂下眼瞼,不語。

  「沈墨呢?」

  「死了。」雲晉言抬眼,眸中閃著寒光,毫不猶豫地回答。

  黎子何腦中一熱,悶氣壓在胸口,生生逼出一口腥甜,咽了下去,厲聲道:「滾!」

  雲晉言不為所動,擰乾榻邊的帕子,微微傾身,替黎子何細細擦著汗漬,輕聲道:「黎兒好好休息,身子好了我帶你出去玩,馬上春天來了,後山都是為你種的桃花,你會喜歡……」

  「當然喜歡!」黎子何撇開腦袋,冷笑:「我可不會忘了,我的命差點送在那裡!」

  雲晉言的手頓在空中,面色更加黯沉,眼中閃過一絲暗芒,不語,半晌,放下手裡的帕子,冷笑道:「你知我那時為何要殺你?」

  黎子何撇過眼,不看他,亦不回答。

  雲晉言自答道:「因為他在乎你。」隨即掰住黎子何的下顎,讓她看著自己,揚起音調問道:「你呢?你在乎他麼?」

  黎子何瞳孔縮了縮,拍掉雲晉言的手,心中疼痛化作一股猛力,爬下床,竟無半點搖晃地站了起來,速度極快地走向殿外,雲晉言忙跟了上去,只見她背後被鮮血染盡,看著一陣揪心,猛地拉住她,扯在懷中,冷笑道:「你以為還逃得掉麼?如今這天下盡在我手,當年我犧牲一個黎兒,今日我再不會放過一個你!」

  黎子何抬頭,眼中血紅,極恨瞪著雲晉言:「是犧牲還是拋棄?如今你還有資格說不放過我?你還想說愛我不成?」

  「不錯!」雲晉言仍是冷笑,笑得讓人不安煩躁,不急不緩道:「我愛你。」

  說著傾身攫住黎子何的唇,侵城掠地般狠狠地吻住,黎子何本能地退後,唇舌糾纏間用力咬向他的舌頭,血腥味道彌漫著,雲晉言未鬆開,反倒將她抱得更緊,吻得她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彎起左手臂,對著他的心口便是狠狠一擊。

  雲晉言的唇終是離開,整個身子卻重重壓向黎子何,黎子何一個讓身,他便直直倒在地上,緊蹙著眉頭,面色慘白,雙唇的一點血色也褪盡,捂著胸口側了個身,好似疼痛,並未呻吟出聲,心口殷紅,滲出的血染了整個手掌,黎子何怔怔看著,眼神有些空洞,蹲下身子,無意識地摸了摸雲晉言的手,冰涼的,掐住他的脈門,微弱,眼神一凜,手上正欲用力,眼前閃過黑影,驚得她忙收回手,便見身前跪了一人,恭敬道:「娘娘,屬下帶皇上回宮。」

  說罷,不等黎子何反應,小心背起雲晉言,轉眼已經出了殿門。

  黎子何跌坐在地上,撫著腦袋,眼前一陣陣發黑,勉強支撐住的體力到了極限,心跳開始一下下加快,加重,好似有人拿著小鑼鼓在耳邊敲打,逼著自己理清思路,雲晉言的脈,虛弱不堪,不像調理過的模樣;一一是否真的被救走?沈墨又怎會知道一一在宮裡,如何救的他?現在又身在何方?

  死了。

  雲晉言陰冷的話突然響在耳邊,心中絞痛,曲起膝蓋,窩成一團,無力再想,跌入黑暗的漩渦中。

  黎子何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黑暗無邊境,火紅的粟容花,突然變作血紅的曼珠沙華,鋪滿了三途河岸,妖嬈的花瓣,像流了血淚一般,蔓延著,糾纏著,到了她腳底,攀附著爬上,纏纏繞繞幾乎裹了全身,黎子何撩開一些,剩下的漫上來,縛得更緊,漸漸地裹得呼吸都困難,黎子何奮力掙扎著,不願被拖過三途河,不願就此死去,她還未……復仇!

  再睜眼時,不知自己如何回到榻上,黎子何看到白髮蒼蒼的公公跪在對面,低著腦袋,眼前拂過一片暗色,閉眼,突然不想面對,只需一眼,便認出這是郝公公。

  「老奴參見娘娘!」察覺到黎子何的目光,郝公公磕了一個響頭,「嘭」地磕在地上一聲悶響。

  黎子何不能再裝作未醒來,睜眼,怔怔看著他,本是無話可說,見他伏在地上遲遲不肯抬頭,歎口氣,道:「起來吧。」

  郝公公這才抬起頭,直起身子,卻未起身,仍是跪在地上,恭敬道:「老奴有話與娘娘說。」

  「說一一被雲晉言抓住了麼?我知道。」黎子何撇過眼,木然看著榻頂的帷幔:「我問你,一一還在這裡麼?」

  郝公公垂著腦袋,低到不能再低,半晌,答道:「不在了。」

  「那……」黎子何眸光有了一絲波動,幽幽道:「是沈墨救走他,對麼?」

  「是。」

  黎子何面色突然死寂,燭火恰在此時「劈啪」一聲爆破,黎子何眼睫一顫,閉眼。

  「老奴……老奴對不住姚兒,對不住馮大人,對不住沈公子,對不住娘娘。」郝公公又重重磕了一個頭,腦袋上磕出一個瘀紅的印記,支著身子道:「但老奴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皇上要老奴交話,老奴不敢不從。我知曉娘娘或許厭我惡我,有些話,還是想與娘娘說。」

  「說吧。」黎子何聲音都帶著木然。

  郝公公低著腦袋,沉吟片刻,再抬頭,眼中清亮,聲音不急不緩,透著些許滄桑:「老奴不知娘娘是否真為皇上嘴中那人,若不是,老奴萬幸,望娘娘早日放下仇恨,安度餘生;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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