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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黎子何這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蓄在眼裡的淚水掉下來,看到血肉模糊的鄭穎,手一抖,鞭子掉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

  茫然抽出手,轉身欲走,暮翩梧開聲喊住:「你,沒什麼想要問我?」

  黎子何背對著暮翩梧,淚水卻是止不住,克制住哽咽,深吸一口氣,按捺不住心底疑惑,輕聲問道:「為什麼?」

  暮翩梧垂眸,低下頭,好似沉思,不語。

  黎子何驀地轉身,擦去眼淚,直直看住暮翩梧:「梧桐雨,樹下棲,爹娘棄,梧護汝……梧同雨,樹下棲,爹娘棄,吾護汝,你可曾記得當年梧桐樹下的諾言?」

  暮翩梧渾身一顫,抬頭,面色愈加慘白,雙唇見不到一絲血色,突地笑起來:「當年?梧桐樹下的諾言?哈哈,你可知道,這麼些年來,我有多少次後悔自責,悔當年愚不可及,悔當年天真可笑,我成全你的一生,誰來還我的一世?」

  黎子何眼裡的失望,化作絕望一圈圈蕩漾開來,摻雜著疼痛,漫起霧氣,低下眼:「我說過會幫你……為何,你不信我?」

  「憑什麼?」暮翩梧輕笑,轉動輪椅,避開黎子何的眼:「你以為你是誰?醫童?御醫?憑什麼除去丞相救我出府?」

  「所以你選擇雲晉言?」

  「良禽擇木而棲。」暮翩梧毫不猶豫地回答。

  黎子何哽住,暮翩梧說的話,她無立場反駁,是她害得暮翩梧受杖刑殘了腿,是她害得他被棄城外,卻無能將他尋回,若非鄭穎,他早已無命,是她一手毀了一個乾淨的孩子,還有什麼立場來責怪?

  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與其說是鄭穎毀了小梧,不如說,是她自己……

  眨了眨酸疼的眼,黎子何輕聲道:「倘若我說……真的可以救你出去,你還會……這麼選擇麼?」

  「倘若?這世上沒有倘若。」暮翩梧始終背對黎子何,聲音平淡,甚至帶著一絲冷意,黯沉的光線,勾勒出削弱的肩背。

  黎子何自嘲地笑,踏出的步子好似無比沉重,在第二次見到暮翩梧的時候,他便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難怪那夜雲晉言特地宣她診脈,難怪他故意握住她的手,說堪比女子,難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探……原來,他早就從暮翩梧嘴裡知道自己是女子!

  「你不覺得你可笑麼?」暮翩梧的聲音再次傳來:「一個女子,單槍匹馬隻身一人,憑什麼復仇?」

  黎子何頓住腳步,回頭,決絕道:「女子又如何?隻身一人又如何?可笑又如何?或許無權,無勢,無智,無謀,我有的,不過一條命,意難消,恨未平,即便是拼得頭破血流玉石俱焚身心俱殘我要他血債血償!」

  第五十八章

  一句話,低沉而有力地響在刑罰司陰暗的罰房內,暮翩梧背對著黎子何的肩臂好似瞬間沉重幾分,嗤笑:「你也未必信我不是麼?你說會有人去丞相府接我,人呢?」

  「去接你,然後等著被雲晉言的人一網打盡?」黎子何的聲音已是有些冷硬,苦笑道:「我想信你!即便最後一刻也不願放棄你,可終究……」

  黎子何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道:「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奉勸一句,官場險惡,君心難度,若求安寧,不如歸去。」

  話落音,再無遲疑,快步出了刑罰司。

  暮翩梧低首,輕稔十指,低笑呢喃:「不如歸去……」

  雪過天晴,白日澄藍的天,到了傍晚時分迅速陰沉下來,晨露殿安靜,不是沒有人氣的死寂,而是少了虛浮聒噪的安寧,只因殿裡的主人,能靠在榻上,不言不語便是整日。

  黎子何斜倚榻上,眯著眼看窗外,面色沉靜,眸中無波瀾,入畫女子一般,長髮垂肩,輕裘裹身,幽幽的恬淡氣息縈繞在四周,讓人不忍打擾。

  雲晉言入門看到的便是這般場景,宮女太監靜立一邊,他的黎妃旁若無人地看著朦朧夜色神游遠方,連眾人的行禮之聲都好似未曾聽見。

  「愛妃可是在掛念師父?」雲晉言含笑坐在黎子何身邊,伸手便想握住她的手。

  黎子何眼神一閃,撇過身子,將手抽出,不予理會。

  「朕猜錯了?」雲晉言看住黎子何,想要抓住她臉上每一絲變化,續道:「今日平西王來見朕,想要朕的愛妃去替他那侄兒看病,說他病得站都站不穩,又有怪癖,重病從來只讓徒兒照顧……朕也不忍見他惡疾纏身,只是,子何既已為朕的妃子,當然不可隨意出宮,更何況是要照顧其他男子……」

  黎子何垂眸,仍是不語。

  「哈哈,看來朕高估了你師徒二人的情誼,」雲晉言大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傾過身子捏住黎子何的下顎:「你說,究竟要怎樣,你才會有點反應呢?哭也好笑也好,總比當個木偶娃娃好吧?」

  黎子何抬眼,木然看著窗外,好似並未聽到雲晉言的話,雲晉言眸色一沉,扣住她下顎的手力度加重,對著紅唇傾身狠狠吻了下去,黎子何眉頭一擰,用力咬下去,唇齒之間的龍涎香,瞬間被鹹澀的血腥取代,雲晉言微怒,猛地推開她,見她唇邊的血漬,好似妖異的薔薇花,隨著一絲輕笑綻放開來。

  「不如,皇上拿出季黎的骨灰,挫骨揚灰!或許……能讓我有些反應……」

  低吟吟的笑,讓屋內涼意陡升,雲晉言未料到她會突然說到季黎,眸光一暗,擦去嘴角的血漬,輕笑道:「還真是忠心耿耿的季家人!」

  「當然!皇上莫要忘了才是,暗殺,下毒……呵呵,枕邊人,防不勝防……」黎子何翻了個身坐直,冷笑著道。

  雲晉言突然想到什麼,恍然笑起來:「你也知道你是朕的枕邊人?說這話來威脅朕,反倒提醒朕還有一事未做……」

  說話間,手滑到黎子何頸間,扯住她的衣襟,大力一拉,「嘶啦」一聲,月白色外衣被撕成兩半,從身上滑落,露出白色褻衣,黎子何垂眸,順勢掃了一眼殿內殿外,眾人被雲晉言遣在外面,齊齊站了兩排,夜色中低著腦袋,動都不敢動。

  黎子何輕笑:「強迫女子,是皇上所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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