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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黎子何只是有些詫異,此次鄭穎竟會如此聰明地選好時機落井下石。不,對顧衛權來這麼一招,的確是聰明,可對雲晉言……雲晉言本欲壓下此事,被鄭穎這麼一攪和,顧家變得非除不可。

  出這主意的,是暮翩梧無疑!雲晉言收得兵權,又對鄭穎積怒已久,下一個,便是鄭穎了。

  黎子何瞥了一眼端著的毒酒,突然有些感謝殷奇這一安排,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親眼看著仇人死在自己眼前!

  天牢外,只站了幾名御林軍看住大門,黎子何出示腰牌,石門便「轟」地一聲打開,濕悶之氣滾滾未來,夾雜著刺鼻的意味,讓黎子何的神經隨之一擰,送上刑場前,他們……是不是也曾在這種地方呆過?

  顧衛權到底曾經是位高權重的將軍,即便犯了罪淪為階下囚,也無人敢怠慢,被關在一處單間,獄卒打開門,站在一邊等著顧衛權喝下毒酒。

  黎子何瞅到桌角,將毒酒放下,緩緩倒滿:「將軍請。」

  顧衛權坐在床邊,面色蒼白,雙眼無神,頭髮好似一夜花白,蒼老十載,蹣跚著走到桌邊,無力坐下,突地笑起來,卻笑得悲悵:「哈哈,小公子,老夫臨死之前奉勸一句,為人啊,切莫貪心啊……」

  「老夫錯就錯在貪權貪勢,賠上女兒,也就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這世上,果然無可信之人,哈哈,隨了那麼多年的副將,戰場上生死與共的兄弟,哈哈,人生不過如此啊……」

  「哎,妍兒肯定怪我了。為了權勢把她送入宮,眼睜睜見她打入冷宮卻不聞不問,賠了性命也沒去看她一眼……」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竟是一場空,一場空啊……哈哈……」

  「啊,不對,老夫還錯在小看黃口小兒啊,二十四,二十四,老夫還當他十四歲,哈哈,自認識人無數,竟是栽在一個笑面虎手上。」

  「你想說老夫說得不對是不是?想說咱們皇上溫文儒雅,恭謙和善是不是?想說是老夫自不量力妄圖謀害天子是不是?哈哈,是我小看他了,仗著手裡的兵力小看他了……」

  眼見他越說越帶勁,獄卒已經有些不耐,這種場面他見得多了,人死前的怨言罷了,乾脆打斷道:「將軍,該上路了!」

  顧衛權這才停下來,掃了一眼一直靜靜看著他的黎子何,再看看滿杯的御賜「佳釀」,自知退無可退,救無可救,顫抖著手拿起酒杯,一口飲下。

  黎子何未有言語,卻突然笑了,一手伸進袖中,避開獄卒,緩緩亮出手裡的鳳印,臉上笑容愈甚。

  顧衛權的眼,瞬時瞪大,死死盯著黎子何,眼裡有震驚有不信甚至還有恐懼,想要上前,猛地跌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卻仍是盯著黎子何不放,一手指著黎子何,「你……你……不……不可能……」

  顧衛權還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黎子何收回鳳印,一手背後,施施然出了天牢,顧家,總算是完了。

  顧家倒臺一事,竟未在朝中掀起多大波瀾,畢竟顧衛權縱容手下將領屠殺災民為實,意圖謀害皇上又證據確鑿,皇上只處死顧衛權一人,算得上仁厚至極,顧家舊部無理由不服,新任大將軍又為皇家血脈,且同為久經沙場的老將,很是服眾,朝廷的一次大換血,就此沉默落幕。

  推遲一月的秀女殿選終於如期順利進行,傳聞那日西宮堪比百花爭鳴,惹來雀鳥早啼,冬花早放,只為一睹美人笑。空虛六年的後宮終是充實,各宮各殿皆有主,而眾秀女中,一人引得後宮慌亂,朝廷驚詫,此女名蘇白,家世不顯,其父為東城小官,卻在一夜之間飛上枝頭,成為後宮唯一一名貴妃。

  黎子何見過這位驚為天人的白貴妃,那一瞬間是個什麼感覺,她忘了,可浮在腦中的念想,卻久久不曾散去。

  雲晉言的軟肋,原來,早在眼前。

  第四十七章

  淡紫色的紗衣,包裹的身子嬌弱似柳,雪白狐裘印的皮膚好似透明一般,略粉的臉頰,搭上靈動的雙眼,懷著好奇飄過黎子何,再掃掃黎子何身邊的沈墨,最終看著雲晉言,面上更紅,嬌滴滴垂下眸,不語。「累了?」雲晉言拉過嫩白的手,聲音柔得好似要化出水來。

  蘇白忙搖頭,低頭嬌羞淺笑。

  黎子何垂首站在一側,不用抬眼都能勾勒出那笑容的模樣,有一個梨渦,淺淺的,在左臉,笑起來眼睛好似天上的星星,亮得所有映入眼的物什都變得乾淨起來,如若不笑,蘇白與自己,不,不是自己了,是季黎,與季黎在眉目間只是有三分相似,可她笑起來,那個梨渦,甚至眼中無憂無慮的神采,都讓她想到十四歲的季黎。

  或許這就是朝中驚詫的原因?

  不是驚詫于蘇白一舉封為貴妃,而是驚詫于她酷似季後的笑,他們的皇上連季後身邊的丫鬟都能寵倖為妃,更不說這位有著明白出身,舉手投足神似季後的蘇白,被封貴妃好似是理所當然。

  反倒是後宮,對這位白貴妃神似季後一說心照不宣地噤聲,開始流傳著白貴妃如何得寵。

  冊封不過幾日,種種賞賜源源不絕,所居梨白殿煥然一新,撥去的太監宮女比起桃夭殿竟多了半數,皇上每日空閒便呆在那裡,聽白貴妃撫琴。讓眾人稍稍不解的是白貴妃竟還未開始侍寢。

  黎子何此時正在心中低笑,抱得美人歸,特地召來她和沈墨,所為何意?

  「沈御醫,日後貴妃的平安脈,由沈御醫來診可好?」雲晉言正好抬頭看著沈墨,笑意滿滿,卻讓人覺得臉上表情莫測,聽不出這問話是玩笑還是真心。

  黎子何瞥了一眼沈墨,心中一頓,不安感漸漸升騰,沈墨好似沒聽到雲晉言的話,正看著蘇白,眸光流轉,竟是看不出任何情愫來,不過一個瞬間的事情,黎子何卻覺得,他看著蘇白,好似要看入骨子裡。

  「遵旨。」

  沈墨聲音淺淡,聽在黎子何耳裡,第一次覺得泛著寒意,跟著心也抖了抖,她以為沈墨會找藉口拒絕,這是他除了那次自己策劃的「疫症」,第一次應允出診。

  雲晉言好似很滿意,挑眉輕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可以退下了。」

  兩人行禮退下,沈墨一人當前,步子走得飛快,黎子何只覺得異常,從他見到蘇白開始?

  加快速度與沈墨平步,黎子何低聲不解道:「你為何不找藉口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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