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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黎子何手歪了歪,好在藥未灑出,放在桌上轉身回道,「蒙娘娘厚愛,奴才萬死不辭。」

  妍妃的藥喝完,紙墨也已經備好,黎子何走到桌邊,拿起筆,抬頭問道,「娘娘想讓奴才寫什麼字?」

  「不多,兩個字而已。」姚妃仍是輕笑,頓了頓,笑容有些怪異,啟齒道,「一季,一黎。」

  黎子何手一松,毛筆落在白紙上畫出完美的曲線,隨即滾落在地上,嗒嗒作響,黎子何忙跪下道:「季皇后名諱,奴才不敢冒犯。」

  「誰說是名字?只是兩個字而已,本宮讓你寫,你寫便是!」姚妃眉頭一擰,厲聲道。

  旁邊的小橘將桌上的紙換了一張,一聲不響地撿起毛筆,遞回黎子何手中。

  黎子何垂下眼瞼,低首寫字,一筆一畫,姚妃既然讓她寫季黎二字,定是知曉她的字跡與季黎極其相似,她也不過多掩飾,順手寫下便是。

  姚妃看著白紙上的兩個大字,臉色突地變得難看,好似烏雲罩頂一般黑了幾分,扯過來拼盡全力似的撕成兩半,疊起來繼續撕。頓時,殿內只剩下紙張撕裂的聲音,氣氛莫名地緊張起來,所有人都看著姚妃發狂般撕一張白紙,直到早已成碎片的紙張再無法分開,姚妃放下手扔在地上,灑了一地的紙屑,反手便是一個巴掌打在黎子何臉上。

  殿內空氣頓時凝滯,姚妃像面對仇人似的瞪著黎子何,黎子何握緊了拳頭,兩個耳光,我主你僕的時候,我可曾損你一分一毫?黎子何掃了一眼姚妃微微隆起的肚子,雲晉言,你這兩個孩子,一個都休想要,全都給我可憐的孩子陪葬去!

  「皇上駕到!」殿外太監唱到,滿殿的人這才緩過神來,跪下行禮。

  「兩位愛妃這是如何了?」雲晉言入門便嗅到敵對的味道,輕聲笑道。

  「皇上,姚兒聽聞黎醫童寫得一手好字,正在請教呢。」姚妃身上戾氣散盡,笑靨如花,徐步過去挽住雲晉言的手臂。

  雲晉言垂眸間看到地上的紙屑,還有早已不成形的墨蹟,瞥了黎子何一眼,拍了拍姚妃的手,問道:「愛妃如何有空來妍霧殿?」

  「昨夜皇上說要來看看姐姐,我想到好些日子未曾過來,便也來看看了。」姚妃淺笑盈盈,看了一眼妍妃。

  妍妃只是溫和地笑著,並未打算爭搶什麼。

  黎子何站在一邊,垂下雙眸,不看也不想看他們卿卿我我,卻仍是止不住耳邊的歡聲笑語。雲晉言在這裡,他沒下令,無人敢先行離開,黎子何壓抑住心中的情緒,開始分析這三人的關係。

  不知姚兒是憑藉什麼上位,妍妃家中有權有勢,最重要的是他爹手握重兵,當年雲晉言獨獨納她為妃,獨寵三月,就是為了拉攏顧將軍,當年誅殺季府一門,顧府也脫不了干係,甚至可以斷定雲晉言讓妍妃入宮,就是為了借顧將軍的勢力來打壓季府。

  如今見這妍妃不爭不鬥,還真是溫婉賢慧,怪不得外界傳聞若要立後,非她莫屬。只是黎子何覺得未必如此,再立妍妃為後,雲晉言不會傻到親手再扶植一個季府。

  那姚妃呢?黎子何突然發現,她忽略掉姚妃身後的勢力,入宮一月,朝廷局勢還未來得及摸清,姚妃能在後宮之中穩如泰山,只是雲晉言寵愛?

  「你,跟我去勤政殿。」雲晉言終於打算離開,卻突地回頭對黎子何吩咐道。

  黎子何忙抽回思緒,作揖領命,跟上雲晉言的腳步。

  勤政殿內向來只有雲晉言一人,宮女太監都在殿外候命,黎子何跟著他入殿,站在一側等他開聲,他卻像看不見黎子何的存在一般,埋首批閱奏摺,伴著香爐不停飄出的嫋嫋青煙,時間也在兩人之間的沉默中流失。

  黎子何雖是垂首,有人看著自己時還是有些感覺,她明明感覺到好幾次雲晉言的眼神飄在她身上,甚至好似能聽到他打算說話的提氣聲,卻最終什麼都未說。這樣的沉默保持了一個時辰,黎子何的雙腿已經站得快沒了知覺,雲晉言終於放下朱筆,合上摺子道:「無事,你下去吧。」

  「奴才遵旨!」黎子何只覺得莫名其妙,拱手彎腰,轉身退下。在路過香爐時,寬大的袖擺掩住手上動作,飛快取出袖中的粟容花種撒在其中,既然你給了我接近你的機會,我也不再畏首畏尾。

  粟容花,雍容豔麗,美不勝收,但是種子卻比花更能引人。粟容花燃燒無異味,卻能讓人身心愉悅,可減輕病人痛苦,起到麻痹神經之用,可不能長時間嗅聞,否則依賴成性,甚至心神晃蕩,產生幻覺,重則在虛無環境中猝死。

  黎子何嘴角蕩出一絲冷笑,不出三日,雲晉言定會臥病不起。

  第六章 字跡

  除去黎子何,太醫院的十一個醫童中,平日最多話最愛熱鬧的便屬殷平。據說那日殷平被帶出妍霧殿,本該杖斃,幸得殷奇及時趕到,並向皇上求情,這才救得他半條命,不過太醫院他是無法再進了,醫童之中少了他,安靜不少,其他醫童本就與黎子何不熟,這事之後更是對他敬而遠之。

  黎子何每日照舊替妍妃送藥,等著看她拉攏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其餘的時間便跟著馮宗英和李御醫看診學醫。

  這日,黎子何好不容易得空,打算去看看沈銀銀,最近幾日她都沒遣人來找他,應該未惹什麼麻煩才是。

  福秀宮秀女在入宮一月內接受調教,最後參加殿選。雖說秀女不可隨意走動,更不可與其他男子過於親密,黎子何以醫童的身份進出福秀宮,旁人也無話可說。

  正是日落時分,夕陽照得西邊紅雲一片,灑在福秀宮添了幾分暖色,這個時辰,秀女一日的調教也改完了,黎子何上前敲響了沈銀銀的房門。

  裡面傳來一陣嘈雜,本還安靜的空氣,仿佛被這敲門聲嚇到。瓷器落地的聲音,桌椅移動倒地的聲音……黎子何不由得擰起眉頭,房門在這個時候被打開,沈銀銀有些驚慌失措地對著黎子何笑著道:「師……師兄,是你啊。」

  黎子何點頭,繞過沈銀銀有些僵硬的手臂,入到房內,便看見鄭韓君正坐在桌邊,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對著黎子何笑笑。

  「鄭公子來這裡,令尊不管嗎?」黎子何冷著臉道。

  「呵呵,管!當然管!我這不是偷偷跑出來的麼,你可千萬別說出去了!」鄭韓君討好的笑道,站起來示意黎子何坐在他身邊。

  黎子何只當沒看見,轉首對沈銀銀道:「你不知身為秀女,不可與其他男子過於親密?若是被扣上淫亂後宮之罪,你是想以這皇宮為墓?」

  沈銀銀一聽,頓時臉色煞白,低下頭細聲道:「銀兒又給師兄添麻煩了……」

  鄭韓君不滿地瞪了一眼黎子何,高聲道:「若有什麼事,我擔著便是。今日是我要來找銀銀,與她無關,你別罵她。」

  沈銀銀聞言,抬頭對著鄭韓君凶道,「你別這麼跟我師兄說話。」師兄是女子呢,與女子說話,該輕言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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