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傳(83)_徐瀟

八三

　　街景繁鬧

　　宓兒拿起一個精緻的青銅熏香爐，看看，放下了。轉而又拿起一面銅鏡，照了照，又放下了。然後，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個普通的玉質酒杯，眾多器物中它並不出眾，卻讓她沉寂已久的心弦仿佛被什麼撥動了一般，她緩緩地走過去，慢慢拿起那杯子，就這樣看著，無比專注地看著，也憶起了那些被她埋在心底最深處的溫暖點滴。

　　夕陽漸斜，紅葉紛飛，清泉蕩漾……美得像一幅畫！

　　畫中，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與她一同暢飲西域葡萄美酒，談詩論文，上天下地，拋卻了人世間一切的煩擾……

　　可終究，他們錯過了……

　　宓兒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將酒杯放回原處，回頭的瞬間已掩去眼中濃重的悲傷，不留一絲痕跡。

　　「怎麼樣？有喜歡的嗎？」曹丕問道。

　　宓兒搖搖頭：「沒有！」

　　「呃……」曹丕突然吞吞吐吐起來，臉上也有幾分可疑的尷尬，迅速將一個東西塞到宓兒手裡，粗聲道，「這個……是給你的。」他掙扎了許久，仍未說出『送』這個字。

　　剛剛趁宓兒看東西的時候，老闆已將店裡最新的貴重首飾給曹丕一一過目，曹丕一眼就選中了這支碧玉簪。

　　宓兒攤開掌心，是一支青蔥的玉簪，觸之細膩溫潤，通身沒有一點瑕疵，一看就知是價值不匪。

　　宓兒愣了下，隨即將簪子遞還給他，淡淡地說道：「我不喜歡用簪子，你還是留著送給別人吧。」說完，轉身朝店門外走去。

　　什麼？曹丕不敢置信，拿著簪子，呆在原地。自己生平第一次親自挑選東西送女人，竟然被拒絕得如此乾脆，不留餘地。

　　聰明如她！宓兒怎會不知道曹丕的心意，她只是……只是故意視而不見。

　　因為，她的心裡，已經滿了！

　　曹丕回過神來，看宓兒已經跨出了門，便招來老闆附耳幾句，也跟在宓兒後面走出了「珍紡齋」。只不過，他臉色鐵青。該死的！一天之內，他竟兩次跟在一個女人後面走，這可是從不曾有的事。

　　兩個人，遊走在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宛若天上的日月星辰般耀眼奪目，吸引著眾人的目光。曹丕對周圍不少女子愛慕的眼神視而不見，卻將淩厲的視線掃向眾人，恨不得將宓兒裹入懷中，好阻隔掉那些貪婪的目光。

　　看著此番熱鬧的景象，宓兒心中鬱結漸消。在曹家「禁閉」快一個月了，天天就悶在那個小院子裡，既然有這難得出來「放風」的機會，不妨就輕鬆享受這一天吧！至於身後的那個「曹大公子」，管他的呢，先涼在一邊好了！

　　宓兒擠進繁鬧的人群中，幾乎每個攤子前都逗留一會兒，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成了人們觀看的「對象」，不時拿起一些小玩意兒細看、放下，然後再奔去另外一個攤子。

　　因此，她也沒有注意到，曹丕跟在她的身後，目光中不自覺地透出寵溺，凡是她拿起的，觸碰過的東西，他盡數買下，並吩咐他們將什物送去曹府的「思宓園」。

　　如此，二人一前一後，逛完最後一個攤子，一個時辰早已過去。宓兒身體恢復不久，此刻已有絲倦意。

　　曹丕見她面露疲態，二人便返回曹府。

　　險象迭生

　　二人一路走回曹府，已過了正午時分。到了「思宓園」門口，宓兒停下來，對曹丕道：「曹丕，今天，謝謝你！我過得很開心！你也累了吧，就不要進來了，快些回去歇息吧。」其實，是她自己快累的不行了，曾幾何時，她走過這麼多的路啊！這個時候，宓兒只想一頭栽在床上。

　　曹丕聽著宓兒的話，看著她。她的面頰被陽光照得微微發紅，帶著淺淺的溫柔之色。長長的睫毛上下跳動，在臉上留下兩道扇子般的陰影。跟他說話的語氣也不似往日，而是輕柔親切，讓曹丕有些受寵若驚。這是不是代表，宓兒沒有排斥他，還在一點點接受他了呢？

　　「好！我晚些再來看你！」看出了宓兒的疲累，曹丕轉身離去，心中卻雀躍起來。

　　「唉！終於可以休息了！」宓兒注視著曹丕的背影直到不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轉過身，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剛走到門口，宓兒就呆住了。屋子裡面竟然堆滿了東西，大略一看，竟都是她剛剛在集市裡把玩過的。宓兒走了過去，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樣物品，複又放下，此物正是她說「不要」的碧玉簪。剛想喚春香來將這堆東西拿走，可刹那見，目光瞥見另一樣東西——那個杯子！是她在「珍紡齋」裡看到的那個杯子！

　　原來，他竟注意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這個杯子！

　　宓兒的胸口仿佛被什麼輕輕地撞了一下，有股溫熱的東西緩緩流進她的心，讓在她已如止水的心再度泛起了漣漪。她知道，這漣漪，是因為曹丕而起的。

　　她拿起了杯子，冰涼的觸感立刻浸透了她的肌膚。這……不是她所瞭解的曹丕！他冷酷、他無情、他殘忍、他霸道……

　　宓兒沒想到，曹丕……也會有如此細膩的一面，甚至連她在無意中流露出的一個眼神都捕捉到了……

　　或許……還是她根本就不曾瞭解過他！

　　……

　　曹丕興沖沖地返回住處，回味著和宓兒相處的點滴時光，想起她難得的溫柔之色，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推開房門，曹丕意外地看到了郭嬛！

　　郭嬛一早就聽府內下人在議論相公今日的種種反常行為，也知道他定是和「思宓園」裡的那個女人一起出去了。她心裡不安穩，就跑來這瞧瞧。曹丕一推開門，郭嬛就看到了那抹紫色的挺拔身影和他微微勾起的嘴角。郭嬛心裡一緊！看來……她若再不想些辦法，那女人就要將相公搶走了！

　　郭嬛嫋娜地向他走來，臉上帶著如同往常一般的溫柔微笑。曹丕不悅地說：「我不是說過，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

　　「我……」郭嬛委屈地道，「我是有事要和相公說！」

　　「什麼事？」

　　郭嬛低下頭，小聲地說道：「我……我去見過甄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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