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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皇上。」寫韻忙站起來。

  夜天淩見她在,淡笑頷首,問道:「皇后可好些了?」

  寫韻回道;「皇上放心,娘娘只要別操心勞神,慢慢調養些時日身子就會恢復過來,只是畢竟虧損了氣血,怕也得有個一年半載才行。」

  夜天淩道:「每天都進宮來,也辛苦你了。」

  寫韻微笑道:「寫韻不敢當,這是醫者的本分。」

  夜天站在廊前和寫韻閒話了幾句,卿塵將元語交給碧瑤,他返身看了元語一眼,抬手讓碧瑤等帶她退下,寫韻便也跟著跪安了。

  夜天淩在卿塵身邊坐下,他已經幾日沒來中宮了,這原是很少有的事,此時卻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東海大捷。」

  雖聽著捷報,卿塵眉間卻掠過絲悵然,這幾個月夜天淩對元語雖恩寵有加,卻始終不太親熱,她略略沉默,終於問道:「四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元語?」

  夜天淩眉心微擰,側首說道:「女兒和兒子不都一樣,女兒像你,我怎麼會不喜歡?」

  卿塵靜靜看住他的眼睛,他突然有些尷尬,扭頭避開,過一會兒,才轉回頭說道:「你別胡思亂想,我只是……看到這孩子,總會想起那天,我……」他好像有些不知道如何措辭,皺了眉,眼底竟出現一絲狼狽的神情,下意識地便將她緊緊攬在了懷中;「清兒,別再有那樣一次了。我不敢想。」

  卿塵心裡酸酸軟軟的,竟說不出話來,一時歡喜,一時澀楚。他這樣刀鋒般的男人,一笑叱詫風雲,一怒殺伐千里,天下都在他手中,此時此刻在她面前卻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摘下了堅硬的面具,不再掩飾他的軟弱和恐懼。

  那一天,他在榻前看她的眼神,她永遠也忘不了。

  那時她真真正正觸摸到了死亡的氣息,但他那樣固執地守在她身邊不放手,讓這一縷即將消散的靈魂如此留戀塵世,久久不肯離去。

  同死哪如同生,她還有太多事想和他一起去做。她熬過來了,即便再有千次百次,她還是會熬過來,只要他還在。

  她俯在他的肩頭,依偎著他的溫暖,柔聲說道:「四哥,再不會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這一生我都陪著你。」

  夜天淩輕輕撫過她的秀髮,語聲低沉:「我要生生世世。」

  卿塵微笑道:「下一世那麼遠,誰又知道呢,若走丟了怎麼辦?」

  夜天淩抬起她的臉龐,深深看著她,似是要看盡她的一切,他突然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低聲道:「生生世世。依次為憑。」

  卿塵淡淡含笑,溫柔吻上他的唇:「生生世世,依次為憑。」

  峻如青峰傲然,神似秋水逍遙,廊下玉湖明波,照出儷影雙雙,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相攜相伴,再無分離。

  §下卷 第三十二章 奇花凝血白凝脂

  東海這場戰事從帝曜六年一直持續到七年春,倭寇被逐出陸地後變得異常狡猾,攻之則退避遠遁,一旦沿海有所鬆懈,便捲土重來。

  天朝水軍與之周旋,常有激戰,勝敗不一。七年五月初,探兵在琉川島發現倭軍隱匿於此的戰船,湛王下令調集所有水軍主力,準備與其一決勝負。

  幾道戰報送達帝都,恰巧是蘭陽公主周歲生日。昊帝百忙之中亦不曾忽略此事,特在宮中賜宴,以示慶賀。

  侍女將鸞服上飄逸的綏帶幫卿塵整理好,卿塵轉身,銅鏡中映出個纖挑的影子。千尺深紅織錦霞,流雲一樣鋪開,那明紅的底子太豔,襯得臉色有些蒼白。

  她略一笑,抬手沾了朱砂,雙頰再添胭脂色,在那雍容與蒼白中帶出妖嬈的絕豔。

  天下人的皇后,永遠該是國色天香的華貴,儀態萬千的美,便如天下人眼中的皇上,也唯有不苟言笑的威嚴,進退予奪的從容。

  人生如戲,一張面具萬千顏色,悲喜都在幕後,不與外人知。

  「皇上還在武台殿嗎?」

  「回娘娘,皇上在武台殿。」

  卿塵經過這近一年的調養,身子已頗見起色,想起都快有一年時間沒踏入武台殿半步,突然想給夜天淩一個驚喜,決定前去邀他一起赴宴。

  鸞輿落至殿前,正是暮色四合,仰頭望去,遼闊的天際之下,落日鎏金般的光輝勾勒出武台殿雄偉輪廓,巍峨壯麗,俯瞰萬方。

  南疆漠北,東海西域,中原三十六州一千五百八十八郡,每日多少國事軍政彙聚在這裡,又有多少決策詔令從這裡發出,擔起這天下民生萬千。卿塵緩緩踏上臺階,駐足回頭處,整個伊歌城隱約可見,諾大的城池此時在眼中僅如一掌可覆,遙遙沒入了暮色紅塵。

  她一笑轉身,卻見廊前幾名醫侍往殿中過來,手捧玉匣金盞,走得有些匆忙,到了近前忽然見到她,急忙躬身退避在一旁。

  「拿的什麼?」卿塵問道。

  「啟稟娘娘,是南詔進貢的玉靈脂。」一名醫侍低頭答道。

  「給誰用的?」御醫院送往武台殿來的藥,除了皇上用,自然沒有別人,卿塵無非是確定一句。那醫侍早得了吩咐,武台殿這邊的事絕不允許驚動皇后,此時躊躇著不敢言。

  卿塵修眉一蹙,那醫侍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站在那裡惶惑得緊,一抬眼正見晏溪從內殿出來,忙叫了聲:「晏公公。」

  晏溪原是出來催藥的,沒料到皇后在此,「娘娘萬安。」

  卿塵問道:「皇上怎麼了,為什麼進藥過來?」

  晏溪見此情景,心知是瞞不過去了,只好如實答道:「皇上這些日子身子略有不適,御醫們說是因積勞引發了舊傷,所以用了藥……」

  話還沒說完,眼前鳳衣飄揚,皇后已快步往殿內走去,他急忙接了醫侍手中的藥隨後跟上。

  卿塵走至玄玉屏風外,便聽裡面低低一聲咳嗽,轉入屏風,夜天淩聽到腳步聲卻未抬頭,只是指了指案前幾道奏疏:「這些即刻送中書省,傳斯惟雲、南宮競來見朕。」

  低頭看著的奏疏前忽然伸來隻手,不由分說將那奏疏一合。夜天淩皺眉不悅,抬頭一看卻怔住:「清兒,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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