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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采兒急忙再答:「奴婢十歲進宮,已經九年了。」

  誰知話音方落,便聽卿塵緊接著發問:「你在苑中燒的東西是誰交給你的?」

  采兒張嘴便道:「是……啊……奴婢沒有燒東西。」

  卿塵鳳目一凜,清聲叱道:「來人,帶去掖庭司!」

  兩名掌儀女官上前,采兒驚叫一聲,掙扎道:「娘娘!娘娘!奴婢說的是實話,奴婢冤枉!」

  卿塵冷冷道:「我若冤枉了你,你今日將在掖庭司受的苦刑,日後便百倍報應在我身上。我再問你一次,你燒的東西是誰交給你的?實話說來。」

  采兒撲跪在地上,渾身打戰:「娘娘開恩,奴婢不敢再欺瞞娘娘,請娘娘開恩。」

  卿塵制止了兩個女官,垂眸靜靜看著采兒,不發一言。采兒只覺得落在身前的目光冷冽逼人,不知皇后要如何處置自己,只是磕頭求饒。過了片刻,才聽到卿塵徐徐開口,「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說吧。」

  采兒拿手緊緊摳著地上的錦毯,說道:「那些東西是殷娘娘身邊的女官交給奴婢,讓奴婢帶出宮去給湛王的。清泉宮被封禁,奴婢出不去,又不敢把東西留在身邊,只好趁夜燒了。」

  卿塵逼問道:「是什麼東西?」

  「是……是殷娘娘要湛王起兵謀反的遺書!」

  卿塵霍然震驚,站起來步下坐榻,抬手遣退身邊諸人,大殿中只剩她和采兒。

  半個時辰後,掖庭司奉懿旨將殷皇后隨身四名女官帶走。待到天色放亮,白夫人獨自帶著三份供詞入內稟報:「娘娘,除了一名女官堅持不肯吐露實情,咬舌自盡外,其他三名女官都已如實招供,這是她們親筆寫下的供詞。」

  卿塵手持三份供詞,翻看下去,臉色越來越冷,心中驚怒非常。

  看完之後,她輕闔雙目平靜心氣,將幾份口供收入袖中,淡聲吩咐:「告訴掖庭司,所有知情之人一個不留。」

  §下卷 第十四章 傷心一樹梅花影

  深秋幾場雨後,天氣漸寒。帝都中接連兩次大殯過後,上九坊中處處肅靜清冷,冬日似乎已然悄然降臨。

  衛宗平進了煙波送爽齋,殷監正、鞏思呈和戶部尚書齊商早已在這兒。室內正中放著只金銅狻猊火盆,夜天湛正靠在書案前和齊商說話,見到他後略點點頭。寒喧過後,齊商繼續對夜天湛道:「這次挑的多是五品以下的官吏,不光在戶部,工部、司農寺、少府寺的人都有,全是些熟知帳目、精於核算的人。」

  衛宗平已與殷監正低語幾句,知道是在說新近設立的正考司,從懷中取出一道敕令,遞上前去:「王爺,這是中書省剛剛出來的敕令,從今往後,中樞及各州郡一應錢糧奏銷事務,全部由正考司清厘出入之數,核實後方可銷兌。而且在年前,自三省以下所有部司需將明年的花銷列出預算,統一奏報正考司,正考司核對後將預算轉發戶部。自明年始,戶部據此預算奏銷各部花費,不得再行先銷後報。」

  他說話間夜天湛已大概看過那道敕令,轉手遞給殷監正,沒有立刻表態。殷監正看完後交給身邊兩人,說道:「這是沖著戶部來了。」

  齊商一邊看,一邊點頭:「如此一來,戶部是多了不少麻煩。」

  齊商說完這話,一直閉目沉思的夜天湛突然說了兩個字:「高明。」

  衛宗平問道:「王爺是指這道敕令?」

  夜天湛睜開眼睛,握手壓在嘴邊輕咳了幾聲,方道:「不錯,這道敕令根本不是針對戶部,裡面走得極深啊。」

  這時鞏思呈才看完了敕令,歎了口氣:「王爺已經看出來了,若只是針對戶部,哪用得著這麼周詳的法子?」

  齊商道:「不是戶部?」

  夜天湛淡淡道:「收了奏銷之權,你戶部不過是少了那些部費,那些送不上部費的,難道不比你還著急?」

  殷監正神色一凜:「王爺是說,他接下來當真要動虧空了?」

  夜天湛微微冷笑,道:「他不止要動戶部的虧空,還是想從中樞到地方徹底清查。三十六州巡使他都已經摸了個清楚,若我所料不差,前些時候擢升入察院的那些監察禦史很快便會入駐各州,今年這個年,各州郡都別想安穩過了。」

  在座的三人都是一驚,衛宗平習慣性地捋著花白的鬍鬚,說道:「這若真查起來,可是舉國牽連的大事,咱們總得有個對策。」

  夜天湛眉宇間掠過一絲陰沉:「不必,讓他查好了。」

  衛宗平微愣,待要問,只見夜天湛目視前方,一雙微挑的丹鳳眼微微銳著抹清光,看上去竟叫人心中一寒,話到了嘴邊便又打住。

  自從殷皇后薨逝之後,湛王便稱病不朝,宮中派來的御醫皆連面都見不到便被打發回去,整整兩個月安靜得異乎尋常,幾乎讓他懷疑先前的那步棋已經成了廢棋。奪嫡對峙,衛家因湛王態度的突然轉變,在朝中頻頻失利,聲勢大不如從前,再這麼下去,可就越發艱難了。

  衛宗平抬了抬眼,殷監正已將他的疑問說了出來:「讓他查,戶部這裡有這麼一道把著,誰也再做不進手腳,必然要動到不少人。這些人都是多少年的根基,我們不保,誰還能保?

  鞏思呈亦道:「若是朝堂因此生亂,正是籠絡人心的好機會,白白放過了可惜。就算王爺不想保,此時也不能不保。」

  夜天湛明顯地眉心一緊,壓抑著已沖到唇邊的咳嗽,停了停,方說道:「不用保,往下知會一聲就行,若憑幾個新提調的禦史就能查出什麼,這些官也不叫官了。」

  殷監正道:「話雖如此,但稽查奏銷這一招實在是厲害,開了這個頭,往後定是越來越棘手。」

  夜天湛卻撇開此事,問道:「年賦有結果了嗎?」

  齊商道:「九道轉運使已經在回天都的路上,想必再過幾日陸續就到天都。」

  夜天湛道:「多少?」

  「九百三十萬。」

  夜天湛聽了這個數字,唇角冷冷一挑,「很好,讓各處該上摺子的上吧,這個年既然不想過了,那大家就都別過了。明年的預算,想法子讓各部往高了報,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辦。」

  齊商答應著,忽然見衛宗平遞了個眼神過來,便又說道:「王爺,這九百三十萬裡面,只鶴州、江州和吳州三處就占了四百多萬。」

  「哦。」夜天湛應了一聲,衛宗平接著道,「這三州是新調任了巡使,我們插不上手。」

  夜天湛往他那處看過去,那眼光似不經意,卻盯得人透心。鶴州吳存,江州宋曾,這兩個先前被罷免的巡使都是衛府門生,他豈會不知,緩緩道:「罷掉幾個也好,免得官當得久了鬼迷心竅。後面若再有這樣的事,誰也保不了他們,讓他們都好好想想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

  這番話說得頗重,幾人都不敢接口,唯有衛宗平乾咳了聲,道:「王爺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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