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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卿塵修眉輕挑,笑道:「似曾相識。」

  夜天淩眼底深色微微波動,忽然察覺身邊白影微閃,還沒來的及躲開,雪影已經竄上了他肩頭。他劍眉一蹙,伸手便將那小獸拎了起來,誰知雪影一急,前爪勾住他的衣服,竟說什麼也不鬆開。

  卿塵看著一人一獸僵持不下,不由啞然失笑。人人敬畏的淩王殿下豈容一隻小獸蹲在肩頭睥睨四方,平日裡雪戰為此沒少吃虧。再看夜天淩已有忍無可忍的傾向,她忙上前拎起雪影的小爪子將它從夜天淩手中救出來,一邊笑道:「它調皮得很,比雪戰還叫人頭疼,也不知長征怎麼打仗時還有這番閒情,居然撿了這麼個小東西回來。」說話間清靈靈的鳳眸微抬,笑靨如花。

  雪影此時倒老實了,委屈地趴在卿塵懷裡,自她手臂處楚楚可憐地望向夜天淩,目光哀怨,似在控訴夜天淩方才極不溫柔的行徑。

  「嗯……哼!」夜天淩盯了它一眼,愣了愣,冷哼出聲。

  卿塵將雪影放下地去,見他面色不善,笑盈盈問道:「你不會是在和這小傢伙計較吧?」

  她清泉般的笑容在夜天淩面前嫵媚綻放,幾日不曾細看,那如畫的眉目間竟奇異般的多添了幾分溫婉與成熟的風韻。他幾乎已記不清生過何事,似乎每一次相見都是一個開始,每一次相對都是刻骨銘心,柔情似水。

  他的妻子,他尋找了半生的那個人,此時婷婷站在面前,看著他,淺笑寧靜。

  他微微歎了口氣,歎息中卻是愉悅的神情,「世上唯女人與小獸難養,奈何我身邊怎麼越來越多。」

  卿塵眨了眨眼睛:「哦?這麼說來,難道殿下這幾天又納了新人?」

  夜天淩沒料到卿塵問出這麼一句,細細將她打量,皺眉道:「本王即便再納新人,你也不必這麼高興吧?」

  卿塵瞅著他的臉色,施施然欲轉身:「那我便逍遙了嘛。」

  未等舉步,夜天淩伸手將她挽住,細眸微眯:「逍遙什麼?是誰當初那麼霸道,偏說我是她一個人的?」

  卿塵輕笑,理直氣壯:「我!」

  「那你去哪兒逍遙?」

  「淩王府啊!」卿塵笑說:「你是我的,淩王府是你的,自然也是我的,你有什麼新人,還是我的。我府中地方大,看門灑掃有時不夠人用,添幾個人也是應該的。」

  她側著頭一本正經地打算著,夜天淩聞言失笑。便在此時,遠處猛然傳來一聲巨響,接二連三,似山崩海嘯,聲勢驚人。

  卿塵不曾防備,吃了一驚,未及轉身已被夜天淩輕伸手臂,護在了懷中。

  城北方向燒起沖天大火,濃煙四起,很快將天空層層遮蔽。硝煙之中戰火隱隱,泛出血染的顏色,整個漠北大地似乎被扯開一個巨大的口子,讓人感覺山峰城池緩緩下陷,天地顛覆。

  卿塵下意識地皺了眉頭,夜天淩一手替她掩住耳朵,輕輕將人攬在身前。

  久違了如此清淨的氣息,寬闊的懷抱,穩持的臂膀,卿塵靜靜靠在夜天淩懷中,貼著他的胸膛,耳邊一聲一聲是他的心跳,清晰的蓋過一切。突然間動亂的四周緩緩陷入平靜,她像是浮在澄透的湖水中,輕輕飄蕩,波光粼粼,靜謐的夜色下星子滿天,那溫暖叫人慵然欲睡。

  金戈鐵馬都遙遠,唯有他的擁抱如此真實。

  過了許久,爆炸的聲音漸漸低去,夜天淩淡淡道:「可達納城破了。」

  卿塵自他懷中輕輕仰,幽靜的眸光投往遠處,仿佛透過烽煙漫漫的蒼穹看到了青山雲外透澈如水的晴空,她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著緲縵天光輕聲說道:「可達納城破了,東突厥亡了。」

  城破國亡,又如何呢?

  §中卷 第四十一章 英雄肝膽笑昆侖

  碎石,殘垣,斷劍,敗甲,昔日漠北第一繁華的王都可達納如今一片戰火狼藉,再不復往昔車馬如雲,商賈往來的盛況,儼然已成一座廢城。

  漠雲長,殘煙嫋嫋,日月無光。

  城郊古道放眼望去,四處橫屍雜陳,斷石枯木,悲風四起,吹面不寒的楊柳風,夾雜著來自大漠的沙塵,模糊了蒼穹的輪廓,帶來幾分深深的蒼涼。

  輕衣縱馬,劍甲鮮明,夜天淩與萬俟朔風並騎入城,一個清峻從容,一個談笑自如,四周戰況慘烈都不入眼中,慣經殺伐的漠然已入骨髓,再多的生死也不過只是彈指花開,刹那凋零。

  卿塵靜靜隨行于夜天淩身側,一路沉默。

  整個可達納城在漫天的風沙下分外荒涼,血腥的氣息寸寸彌漫,如同死寂的深海卷起暗流,悄然將人籠罩。半明半暗的煙霧下,牆角路旁的突厥人像熟睡一樣躺在冰冷的大地上,幾乎可以看到曾經嬉笑怒駡的眉目,然而再也無聲,再也無息。

  天高地遠,生如死域,非是天災,乃是人禍。

  到了行營前,卿塵下馬駐足回身,風色在她眉間悄悄籠上了極淡的憂鬱,明淨的翦水雙瞳中浮起的那絲哀傷卻越來越濃。

  夜天淩本來已走出幾步,覺卿塵沒有跟上來,轉身尋她。只見她扶著雲騁站在原地,纖弱的身影風中看去,竟有幾分悲涼與疲憊,他伸手挽住她:「怎麼了?」

  卿塵靜默了片刻,抬頭看他,緩聲說道:「四哥,我不想看到萬俟朔風再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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