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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子嗣。」卿塵別過了頭,「為何她們這些年卻沒有?」靳慧前些時候有了身孕,她倒很想去看看,但想起夜天湛,卻又總有些猶豫。

  白夫人歎了口氣:「也不知殿下是怎麼想的,每次總會有藥賜下,為此還惹得太后很不高興。」

  卿塵淡鎖眉心:「殿下常去她們那裡?」

  白夫人道:「殿下每年最多也不過三五個月在天都。以前太后派女官催,他便去,只這次帶兵回來,卻半夜裡都常在書房,也許是太忙了吧。」

  卿塵聽了,修長黛眉輕微地一挑,低頭啜了口雲峰,細品那茶香,略帶著微渺的清苦。

  白夫人側面看著,那茶清嫋的水氣在卿塵面上淡淡繚繞,整個人似是籠著一抹煙雲般的輕愁,浮光婉轉只略作流連便化在那深湖似的黑瞳中,繼而被周身的淡定所取代。倒不似是容不下,卻無由地比那些容不得鬧起來的還叫人心疼,她微微歎了口氣。

  待白夫人走了,卿塵便一直倚在視窗靜看著那片幽幽青竹。

  日前春時幾場雨後,竹林裡齊齊地冒出幾多嫩芽,細翠地清爽地破開了黑土,如今有力地伸展著。夜天淩喜歡竹子那份清傲,她喜歡竹子那份幽靜,兩人常常就站在這裡看著。他會從身後環著她,她靠在他懷裡。

  她輕微吐氣,將掠到腮邊的一縷髮絲吹開,心中若有若無地悵然,似乎又清楚地遠離了這裡,便如當初,迷茫而無助中暗藏的孤獨。

  如此盼望他懷抱中的安定,他清淡卻熟悉的語氣,甚至他平靜到寂冷的眼神,那裡總有一點幽遠的星光在望向她的時候微微地將她攏住,告訴她,她屬於他。

  那樣的懷抱、語氣和眼神,可曾為另外的女人有過?

  她不知,她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正如他對她曾有的世界無從探尋。

  碧瑤見她在窗邊待得久了,忍不住上前道:「郡主,咱們園子裡水多,雖入了夏也總還是涼的,可別著了寒氣,否則我怎麼向殿下交代?」

  卿塵回過身來,問道:「你交代什麼?」

  碧瑤笑道:「殿下說了,郡主心血不足身上怕冷,我得多記著,一旦有個不舒服便唯我是問的。」說罷添了杯暖茶過來:「前幾天郡主要的藥材送了來,要不要看看?」

  卿塵將茶盞輕叩著,說道:「先放著吧。」語中淡淡,不是平時的清靜,略帶倦鬱。

  碧瑤跟她日子久了,多少也能摸到她的心思:「郡主,您若是不喜歡她們兩人,只消一句話打發出去便是了,殿下絕不會說什麼的。」

  卿塵略皺眉,淡聲說道:「打發出去嗎?一個王爺的侍妾,進了王府幾年又被送出去,定會遭盡冷眼閑言,怕是連家人都未必容她們。」

  碧瑤沉默了會兒,說道:「郡主行事向來果斷俐落,怎麼今日遇上了這事,竟會心軟?」

  卿塵似是笑了笑,笑意隱約在唇邊一掠便逝去,淡若浮痕:「事有可為不可為,這與果斷俐落並無關係。同為女人,將心比心,又何苦如此為難?」

  這也是個道理,碧瑤倒再說不出什麼,只歎氣道:「那郡主這到底是怎麼了?」

  卿塵但笑不語,站起來走到書案前,漫無目的地隨手抽了卷書,卻一翻,掉出張紙來,上面密密列著些人名。

  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幾個字上,郎中令李暄,說起來倒是個可用之才,只可惜投了溟王麾下,濁中難獨清,此次自是難免牽連了。

  不過兩個月,兵部原是溟王的人已撤辦了十之八九。查餉,自然跑不了戶部,夜天淩早將戶部摸得一清二楚,一根線牽起,雷霆手段步步緊逼,竟牽出了數百萬的虧空。一時間朝中官員人人自危,怕是不少人多日沒睡上安穩覺了。

  神策軍的叛鬧讓夜天溟在天帝眼中信任皆失,事情到了這地步便已足夠。卿塵默默看著這箋紙上娟秀的梅花小楷,當一個女人的愛被無視和踐踏後,曾經愛有多深,那恨便有多深。沒有人比鸞飛更瞭解夜天溟,她幾乎能猜出夜天溟的每一步動作,步步為營,先其而行。真正和夜天溟博弈的是鸞飛,恩斷義絕,她用這樣的瞭解將夜天溟慢慢逼向山窮水盡。

  卿塵合卷立在案前,心中一時空蕩無著。夏日蟬聲細細地吟唱著,此時聽起來格外的煩躁,「我去園子裡走走,你不用跟著我。」她吩咐了碧瑤,舉步走出房門。

  閒步踩過石徑,竹蔭幽林在陽光下細影斑駁,草木秀潤遠帶碧水三千,湖光濛濛。

  漱玉院中流水百轉,最終都聚在了這處望秋湖,湖水澄明如鏡,遙遙倒映著天高影淡,幽雅平和似是能洗淨人一身機鋒,滿心凡塵便落了碎淡。

  卿塵俯身下來,在這深靜的湖水中看著自己的影子,那樣切實,卻又隔著千山萬重。

  她將衣袖挽起,伸手進水裡,陽光透了水波有些聖潔的光澤,腕上的碧璽折射了天水淺影,發出靈動的七色微彩。水波靜謐不見異樣,她頗有些沮喪地收回了手,坐在了湖邊。

  岸邊淺波打濕了繡鞋,在天青色的素淡中浸出一抹濃重的深意,更增添了其上花紋的繁美色澤。她索性赤腳弄水,纖嫋白衣靜展于石上,似有流雲之姿。

  抬頭仰望晴空淡雲,風微過,雲帶逍遙,無拘無束。

  湖光一晃,孤單的影子旁多了個人,身形頎長,青衫磊落,夜天淩俯身問道:「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

  卿塵回答道:「這裡清靜。」

  夜天淩一握她的手,眉梢微擰:「會著涼的。」不由分說便把她拎了起來。

  卿塵拉他:「陪我坐一會兒好不好?」

  她語氣中少見的央求的意味讓夜天淩微怔,他垂眸探到她眼波深處渺遠空濛的痕跡,點頭:「好。」尋了塊平石,挽她坐下。

  卿塵反手環到他身後,緊緊將他摟住。

  夜天淩低聲問道:「怎麼了?」

  卿塵只靠在他身上,過了會兒悶在他肩頭說道:「你是我的。」

  「嗯?」夜天淩將她的頭抬起來,「什麼?」

  卿塵揚眉,鳳眸微吊:「你是我的!」簡短字語,說得清晰。

  夜天淩薄唇無聲地揚起弧度:「誰說不是了?」

  卿塵在他的笑中盯著他眼睛,極認真地道:「誰也不准說不是。你的身,你的心,你的一切,統統都是我的。」聲音清雅、低柔,卻帶著分決然的味道。

  夜天淩從未聽哪個女人用這種口吻和他說話,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眼前人:「怎麼,想霸佔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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