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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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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塵淡淡一笑:「我沒有睡,你去暢春殿見四殿下,請他回遙春閣來,就說我有急事找他。」 荷風答應著去了,卿塵起身坐到鏡前,低頭梳理著靜垂腰畔的長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留這樣長的頭髮,以前那麼多年,都是一頭利落的及肩短髮。「甯文清」三個字,似乎已經一點點消失變成前塵一夢,在記憶中越來越遙遠,偶爾記起反覺得陌生萬分。 「發什麼呆?」突然耳邊響起夜天淩的聲音。 卿塵吃了一驚,抬頭見鏡中映出他的影子,青衫磊落,雖一副閒逸模樣,眼中卻透著未退的銳利,回頭笑道:「悄無聲息的,嚇人一跳。」 夜天淩看了看桌上擱著的藥,皺眉道:「藥都涼透了,怎麼還不喝?」 卿塵微笑道:「一時忘了。」 夜天淩伸手將灑在她肩頭的秀髮理了一下,髮絲自指間滑過,溫涼柔順:「找我有事?」 卿塵低頭想了片刻,道:「四哥,你可是要嚴查延熙宮疫病之事了?」 夜天淩道:「此事來得蹊蹺,豈能不查?」 卿塵歎了口氣道:「你叫他們散了吧,我將事情原委說與你便是。」 夜天淩眼中微光一閃,正對上卿塵清雋的目光沉沉靜靜望過來,掩映在潛淡風華中,叫人心裡一時看不透:「你是說,你知道這瘟疫是如何入宮的?」 卿塵點頭,夜天淩拂襟在一旁坐下:「你說。」 卿塵便自那夜碧瑤求救說起,將當日情形一一說給他聽,一字不瞞。夜天淩半晌未言,面色靜冷,眸底沉沉深不可測,不怒而威,越聽越是峻嚴,待卿塵說完,冷冷道:「這是誅九族的死罪。」 卿塵道:「紫瑗父親早亡,一個兄長死在戰場,還有個幼弟年前違背母意,自行投了遼州軍中,家中唯有一個哭得雙目失明的老母,靠鄰居照拂度日。丹瓊父母雙亡,除了姐姐碧瑤外舉目無親,要誅也無非就是這些老少病弱,倒是鳳家怕是要受我連累了。」 夜天淩眉峰蹙攏:「你這是替她們求情,還是拿自己和鳳家擋我?」 卿塵淡淡一笑:「不是求情,錯了便是錯了,你若是要罰也是應該的。」 夜天淩起身在窗前站了會兒,問道:「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此時才說?」 卿塵坦然道:「若是僥倖不查,或來查的是他人,我便設法替她們瞞下。但如今查的人是你,我何必要你勞師動眾費時費力,結果還是一樣瞞不住,不如告以實情,憑你決斷。」 夜天淩回頭看她:「你既不想求情,那是要和她們一起領罪了?」 卿塵搖頭:「我不想領罪,這個罪不好領。欺君之罪……」她笑了笑,「我領不起。」 「領不起?」夜天淩聲音裡有絲怒意,「這麼大膽的事都做下了,此時再說領不起?」 卿塵鬆手,一縷絲緞般的髮絲落至臉旁,襯得臉色有些透明的白,如同眼底清水無痕。她扶著幾案站起來,攏了攏披在身上的長衣:「四哥,你先別氣,這事是我做得大膽了。但事已至此,即便是殺剮了紫瑗她們也是這樣。紫瑗伺候太后多年從未出過差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以前太后常說她心善誠孝,方才對她喜愛有加,她此次私下出宮,無非便是因著一片孝心。碧瑤、丹瓊姐妹同我有患難之情,何況丹瓊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無心之過,險些連自己性命也搭上。那時我幫她們幾人瞞下,其實心裡想著事已至此,能少傷一條人命,便是替太后積一份福德,希望老天護佑,能渡此難關。現在想來,也是欠了思量,有些魯莽。」 夜天淩見她臉上血色未複,裹在一襲白衣中的身子弱不禁風,心中反再增了幾分隱怒,但卻不忍對她發作,只沉聲道:「還說不是求情?」 卿塵微微笑道:「那便算是求情吧,請四哥放她們一條生路。太后自來心地仁慈,定不會過於怪罪。」 夜天淩雖然性子清冷,但也不是無情之人,縱惱紫瑗她們無知惹禍,但真說以誅族賜死論罪,便是卿塵放得開,太后那裡也難免傷心一番,心中早便有了計較。只是見卿塵做事實在大膽,在這宮中如此行錯一步,便是百死的罪,要唬她收斂些:「求我有何用?這等事情,誰瞞得住?」 卿塵卻早看出他不會痛下狠手去懲處幾人,話雖說得嚴厲,但紫瑗她們命該是保住了,便自懷裡取出樣東西:「我剛剛倒想到件事,四哥不妨聽聽。」打開來一張名單,是鸞飛臨出宮前給她的,「你看過這名單,內廷司總管周曆是溟王的人,宮裡宮外定是傳了不少消息,若能讓溟王失了這條臂膀,倒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夜天淩軒眉微揚:「還跟我討價還價起來,求情也不白求?」 卿塵唇角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笑,將名單重新折起,遞給夜天淩:「順水推舟,何樂而不為?延熙宮的事,或許是有人傳了什麼東西進宮,沾染了疫症也說不定,內廷司這疏漏可捅得不小,怕是要勞煩四哥好好查查了。」 夜天淩似是沒將那名單看在眼裡,卻只凝視著卿塵,眼中有道亮光微微一掠:「我現在越發盼著皇祖母快些好起來了。」 「嗯?」卿塵不知他為何突然這樣說,微覺奇怪。 夜天淩深深注視她,認真道:「卿塵,我要求皇祖母再指一次婚。」 卿塵聞言愣住,卻淡淡一笑,避開他眸光逼人的注視:「這種事情,錯過了一次,豈會還有第二次?」 夜天淩道:「正因錯了一次,才不能再錯第二次。」 卿塵搖頭道:「我現在在皇上身邊,此事哪裡那麼容易?」 夜天淩聞言道:「且先別管這個,此話便是你已答應我了。」 卿塵纖眉淡挑:「我何時說過?」 夜天淩眸底光影一沉,忽而沉默,像是有絲微歎自唇畔逸出,輕輕落到上人心頭。 稍後,他才緩緩道:「卿塵,之前是我想岔了些事,我心裡想的、要的、做的,甚至我這個人,處處皆是危險。我一直在等一個心甘情願隨我,也配得上『淩王妃』這三個字的女人。知我意者如你,牽我心者如你,我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只是不知,你可願意?」他向卿塵伸出手,等著她。 修長的手指白皙而穩定,似是撥開了千萬年的雲霧,將此生托在了她面前,邀她攜手共度。 他不只是要和她走一段路,他要和她走這一生。 卿塵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這一步邁出去,就真的再也不能回頭了。 她在他清朗的眸中微笑淺淡,低低往前走了一步,毫不猶豫地抬手輕輕放在他手中:「四哥,我的心意,難道你還不知道?」 夜天淩幾乎立刻便握住了她的手,面上竟是不能自抑的狂喜。他深吸一口氣,手一緊便將卿塵攬在了懷中:「你現在是暫代修儀,並非實職,我想過了,此時求皇祖母把你要回身邊也不是難事,而後再討指婚的旨意。」 卿塵心中卻不能避免地想到些事情,若有一日,一切能夠恢復正常的時候,她還會留在這裡嗎?這個她畢竟不是她。想到此處,輕聲問道:「四哥,若是有一日我走了呢?」 夜天淩一愣,道:「去哪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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