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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十一道:「沒呢,遇上卿塵,四下走走。」

  夜天淩目光在卿塵這裡停了一刻,仍舊對十一道:「沒事多想想北疆的事宜,父皇看了提議分設都護府的條陳,說不定這幾天會問話,心裡要有個底。」

  十一應道:「此事還要和四哥再行商討,北疆那邊誰人比四哥更清楚?」

  夜天淩微微點頭,突然又道:「你不是整日說聚元坊的弓好嗎?前些時候我讓長征去定了套水曲柳木長短弓,昨日送了來,你閒時拿去試試合不合手,我看倒未必及得上你原來那副。」

  十一笑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四哥你倒記得了。」

  卿塵見夜天淩神色如舊,冷靜清淡,連她這知道內情的人也看不出什麼來,不禁佩服他的涵養功夫。聽他對十一一如既往多有照拂,方才心裡一點兒不安慢慢地淡了下去。夜天淩問她:「皇祖母這幾天可好?」

  卿塵道:「心裡惦記著,便去看看,又用不了多久時間。」似是說要夜天淩去看太后,夜天淩卻知她指的是蓮池宮,眼底輕輕一動,淡淡應道:「嗯。」

  卿塵知他一時半會兒難解多年的心結,也不再說什麼。突然見甬道那端碧瑤快步走來,遠遠便對卿塵道:「郡主,天帝聖旨到了延熙宮,快回去接旨吧!」一面說著一面給夜天淩他們問了安。

  「聖旨?」卿塵錯愕,「說什麼?」

  十一道:「你糊塗了,聖旨未宣,她怎麼會知道?」

  夜天淩道:「誰來宣的旨?」

  碧瑤答道:「殿下,是內侍監孫仕,在延熙宮等了些時候了。」

  夜天淩對卿塵道:「先去接旨吧,有什麼事及時知會一聲。」

  卿塵答應道:「能有什麼,想必也就是鸞飛的事,最多把我這個姐姐也斥責一番罷了。」

  夜天淩和十一對視一眼,都有些擔心,卿塵笑了笑,先告退離開。

  待步入延熙宮,不想見夜天湛竟然在這兒,正笑意俊雅地同孫仕說話。夜天湛因那日殷采倩出言不遜,今日得空便來延熙宮看卿塵,遇上前來宣聖旨的孫仕,問了幾句,孫仕只畢恭畢敬地答話,終究探不出天帝下了什麼旨意。正此時卿塵回來,孫仕道:「聖上有旨意,請郡主接旨吧。」

  卿塵看了看夜天湛,見他微微搖頭,知他也不明就裡,便跪下接旨。

  孫仕面南站了,展開龍黃錦帛,先念了一段場面話,重點在後面幾句:「今有鳳氏之女卿塵,受封清平郡主,天姿聰敏,通慧靈淑,舉止溫婉,行事有度,知書達理,德才兼備,深得朕心……」隨著這一連串的賞贊之言,卿塵心底越來越不安,終於被接下來的話震驚,「著其暫代修儀一職,隨侍致遠殿……」

  後面的話卿塵幾乎什麼也沒聽到,挺直脊背跪在那裡,雙手在青石地上慢慢握緊,強壓著心中波瀾。直到孫仕一聲:「欽此!」她緩緩道:「鳳卿塵領旨謝恩。」垂首接過聖旨。

  孫仕收起了宣旨時的嚴肅,笑道:「恭喜郡主。」

  卿塵淡淡道謝,將嘴角揚起示人,卻一直低垂著雙眸,生怕洩漏了心底波濤洶湧的情緒。任她如何天姿聰敏、通慧靈淑,也沒猜到天帝來的竟是這樣一道聖旨。鸞飛剛剛獲罪被囚,尚在昏迷之中,太子關禁松雨台未得處置,鳳家幾天前方被廢了一個修儀,滿朝皆猜測鳳家是否就此失了帝心,此時天帝竟又立了鳳家另一個女兒跟隨左右,怕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

  孫仕那安穩的聲音繼續道:「聖上的意思是,郡主今日就請過致遠殿去,明日便隨駕上朝,房間用度已差人去辦了。」

  卿塵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孫仕帶了同來宣旨的兩名內侍離開,延熙宮偌大的正殿只剩了卿塵和夜天湛兩人。卿塵掌心的冷汗已將那沉重的聖旨浸透,她甚至可以感覺錦帛上的濃墨絲絲化開,在絲綢的紋路裡生了根。

  緩緩靠在朱紅高聳的楹柱上,她啼笑皆非,翻手為雲,覆手是雨,這便是九五之尊。去職罰俸作為懲戒,接著恩典加身以示隆寵依舊,信任有加,為君之道在天帝手中隨心自如,任誰能翻出這個掌心?

  自從踏入了大正宮,卿塵此時才徹頭徹尾地明白,她和鳳家,怕是永遠也分不開了。

  夜天湛在聽到聖旨的那一瞬間,溫潤的眼中先後掠過千百種情緒,他看出卿塵神色不對,柔聲道:「卿塵,父皇如此恩典,你這是怎麼了?」

  恩典……卿塵抬眸望向夜天湛,他那道複雜的目光在她注視中一晃而過,只餘下淡淡的微笑。卿塵亦悄無聲息地蹙了蹙眉心,鸞飛事出之後,修儀一職炙手可熱,殷家和衛家都志在必得的。原以為鳳家把持內外終於栽了個大跟頭,孰不知聖心不移,反有日盛之勢。雖看不見鳳衍如何行事,卿塵對其手段已深有體會,於君心他是得了其中三味真諦,無聲息處高明到了極致!

  卿塵對夜天湛勉強笑了笑:「確實是給鳳家的恩典,只是入了致遠殿便不像在延熙宮這麼自在了,於我來說似乎算不上十分的恩典。」

  夜天湛雲淡風輕的眸子倒映著卿塵那絲笑容,說道:「不想笑的時候,可以不笑。」

  卿塵笑容微斂,卻依舊維持著丹唇柔美的弧度:「我不喜歡哭喪著臉。」

  夜天湛在殿中緩緩踱了幾步:「這道旨意,你不願?」

  卿塵往至春閣那邊看了眼,半認真半玩笑地道:「身為修儀豈止是不自在,便是連終身大事也只能由皇上做主。鸞飛還躺在那裡昏迷不醒,前車之鑒,後事之師,這個修儀豈是好當的?」

  夜天湛停在她身前,想了想道:「這旨意中尚有可以斟酌之處。」

  卿塵問道:「怎麼說?」

  夜天湛對她淡淡笑道:「旨意上面說的是暫代修儀,既是暫代,一切規矩皆可量情而定,這時若有變動,比如說賜婚,都未必要按循例辦。」

  「賜婚?」卿塵心中微怔,夜天湛輕輕看著她:「不錯,我方才想過了,或許也唯有請旨賜婚方可還你自由。」

  卿塵驚悚,急忙說道:「此時請這種旨意豈不是自找麻煩?」

  夜天湛道:「我又沒說即刻便辦,你怕什麼?」一雙俊眸如水,悠然看著卿塵微笑。

  卿塵道:「我不是怕,我……」

  「不怕便好。」夜天湛截住了她後面的話,「既然今日便要去致遠殿,想必還有不少事情得安排交代,你快去吧,別耽擱了。」他往外走去,又站住回身道:「采倩自小便被舅父寵得無法無天,我也縱容她慣了,所以有時候脾氣刁蠻,你若再見著她,便多包涵些。還有……這道旨意一下,衛家那裡恐怕也不會有太多好臉色,若躲不開,就當一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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