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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十一看她一臉如常、半分心事也沒有的樣子,奇道:「是親不是親,總也有三分親,何況怎麼看來你也有八分是鳳相的女兒,卻如何一點兒也不操心父兄姐妹,難道真的是弄錯了?」

  卿塵自不會告訴他自己這個「女兒」是鬼使神差,只道:「親不親有時和血緣並無關係,何況我這種人有時候很是冷血,他人生死榮辱與我何干?」

  十一轉而便笑了,說道:「你不去求皇祖母,鸞飛能這麼好命留在延熙宮?怕是此時早在大牢裡了。」

  卿塵被說中,抿嘴瞥了他一眼:「誰說是我求太后了?」

  十一道:「不是你還會是誰?」他隨手撈起一塊碎石掂了掂丟開老遠,「可惜了太子同鸞飛,若能忍這一時,何至如此?」

  卿塵看著殿宇重重的禁宮,情之迷人惑人,躲不得,掙不開,一旦陷入其中,水可為火,火可成冰,人人難過一個情關。

  想起太子平日溫和大度,不禁深深惋惜。為何這樣的人遇到的不是別人,偏是鸞飛。她將臉貼在膝上,扭頭對十一道:「忍一時得一世天下,卻不見得是人人能忍。也只有忍的時候失去了些什麼,老天才讓你得到另一些罷了。」

  十一伸手揉了她頭髮一下:「怎麼突然多愁善感起來?」

  卿塵笑了笑,方要說什麼,見十一的侍衛遠遠地尋了過來,道:「找你了,怕是有事。」

  十一看那侍衛跑得急,問道:「急急慌慌什麼事?」

  那侍衛俯身施禮:「淩王整治禁軍,內廷校場那邊現在熱鬧得很,殿下不去看看?」

  十一知他們這些宮外侍衛素來看不慣御林軍趾高氣揚的模樣,私下裡不知多少官司,笑駡道:「幸災樂禍!」

  那侍衛笑道:「殿下平常不是也說他們不務正業早欠收拾嗎?這下淩王去了內廷校場,他們有的受了。方才聽說他們想給淩王下馬威,校場集合十成隻到了不足三成,都窩在營中自顧午休,卻被玄甲侍衛冷水潑了御林軍營,全轟了出來。現下淩王在校場和方卓比箭呢。」

  御林軍平日除了巡防禁宮護衛皇家親貴以外,並無其他職責。但因是禦林親衛,不但俸祿豐厚,地位官職也高於其他將士,是以仕族名門多將其子侄充塞進御林軍中。

  長久下來,御林軍中多閥門貴子,常常混跡天都鬥雞走狗,打架鬥毆惹是生非,天帝雖數次整飭卻收效甚微。此次天帝將御林軍交到夜天淩手中,也是知他治軍嚴厲冷面無私,借機修整這些紈絝子弟,果真一上來便讓御林軍吃了個大虧。

  十一起身笑道:「走,看看去。」又問卿塵:「去不去?」

  卿塵左右無事,便道:「那便去看看好了。」

  內廷校場在禁宮外城,穿過奉天門便是。十一和卿塵到那兒時,除了時值當差的以外,幾千御林軍已然集齊,將校場幾乎圍了個圈。四周遠遠近近尚有許多仕女宮人駐足,聚在一起觀看。

  卿塵和十一一看場內,偌大的校場盡頭遠遠立了十個紅靶,離紅靶近兩百步的空地上,兩人雙騎,手挽勁弓,箭影激射,正一番龍爭虎鬥。

  卿塵見了風馳,便知身著黑色袞龍朝服的那個是夜天淩。而另一個虎背熊腰的,問過十一方知道,乃是定國老將軍膝下長孫方卓,現領御林軍副統領之職。此人雖出身權貴,平日目中無人驕橫氣盛,但將門虎子,一身武藝卻真材實料,是御林軍中數一數二的好手。

  夜天淩和方卓縱馬交錯賓士場中,飛塵滿天隨風激蕩。方卓向遠處紅靶心頻頻出箭,夜天淩總有一箭淩厲射至,目標卻是方卓的箭。兩人每對一箭,四周急怒驚歎,鬧哄哄一片喧嘩,塵土飛揚中地上已落了數十支長箭。

  十一對身旁侍衛問道:「他們這是怎麼個比法?」

  侍衛躬身道:「四殿下讓方卓在校場之內任射靶心,一百箭內只要有一箭射中,他即刻請皇上收回代管御林軍之命。」

  卿塵凝神看向校場,見夜天淩為挫方卓銳氣,不但讓他挨不到靶心,更是每箭一出必將方卓長箭一折兩段,任方卓如何閃避,總是能後發先至絕無落空。

  只這一會兒兩人又有十數支箭出手,方卓殺得性起,全然不顧面前是何人,猛喝一聲,竟雙箭合璧,照夜天淩當面射去。

  卿塵心中一緊,圍觀仕女們已是嬌呼迭起,鶯聲燕語更添混亂。

  卻見夜天淩馬速不減反增,不躲不閃抬手箭出快如閃電,交睫瞬間,半空中四箭利芒交擊,迸出數道白光。

  兩人同時回手摸箭,卻都掏了個空,原來已是最後兩箭。

  方卓虎目棱威,策馬反身,彎腰而下將落在地上的兩支羽箭一把抄起,卻聽周圍譁然。

  抬頭一看,夜天淩手中竟已有數支長箭搭於弓上,對準他周身要害。

  他動作雖快,夜天淩卻比他更快,何況座下紅馬也不及風馳,自然落了下風。憤憤道:「殿下無非仗著馬快。」

  夜天淩冷冷一笑:「你若駕馭得了風馳,本王拱手讓你無妨。」

  風馳之烈天下皆知,方卓再怎樣也不會自己找這個人丟。他其實早已人疲馬倦,卻仍舊倔強地和夜天淩對峙。

  夜天淩面無表情,問道:「服是不服?」

  方卓拒不做聲,滿臉硬氣。

  夜天淩黑瞳微微收縮,緩緩撤臂拉弓,隨著長弓受力發出的摩擦聲,原本激動的場中一點一點安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叫人窒息的殺氣。

  十一劍眉深蹙:「方卓雖以下犯上,殺了怕也麻煩。」

  周圍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似乎連風聲也被凍結在半空,就在眾人被這濃重的殺氣折磨得幾乎難以承受時,卿塵看到夜天淩刀削般的嘴角微微一淩,數支羽箭應手而出,一排灼目的寒光自方卓臉頰鬢旁呼嘯而過,雷馳電掣撒向紅靶,在眾人的一片驚嘩聲中,同時命中百步之外數個靶心。

  遠處仕女宮娥頓時紛紛喝彩,一片崇拜驚慕。再看場中,方卓雖毫髮無傷卻已愣在當場,夜天淩迎風立馬,長弓一丟反手將馬後銀槍握在手中,斜指御林軍:「哪個不服便放馬過來,身在軍中就像男兒丈夫樣,你們平日滋事哄鬧的本事呢?」

  男人和男人交往,軍人和軍人說話,往往拳頭是最直接有效的途徑。

  御林軍中有人喊道:「殿下千金之軀,若有個閃失,誰敢擔當?」

  夜天淩傲然道:「秦展,你傷得了本王再說大話。」說話的正是另一個副統領,工部侍郎秦敬天之子秦展。

  御林軍士早被激得血性洶湧。秦展和方卓對視一眼,揮手作勢,不知是誰先動手,十數名御林軍士擎槍提劍沖出,霎時間便在場中集結一片刀影劍網,沒頭沒腦向夜天淩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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